看陆原站着不动,苏慢补充道:“别磨蹭,浪费时间!弄完我还有重要的事要说呢。”
陆原薄唇抿成一条线,眼眸漆黑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终于端来温水,拿来毛巾。
“你先出去,等我叫你再进来。”苏慢拿毛巾浸在水里,绞干,对仍站在地上的少年说。
陆原下意识就往外走,不知道为啥,这姑娘一直在用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居然听了她的话。
苏慢解开何松岚的衣服,给她擦了两遍身体,等她擦完,用手再探额头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可过不了一会儿温度还会上升。她把何松岚的衣服扣子扣好,把陆原叫进来,问他:“给你妈吃过退烧药了吗?”
陆原摇头。苏慢叹了口气,卫生点的大夫是个政.治正确的人,又为人刻板,没啥同情心,绝对不会卖给牛棚的人药。
她说:“你等我一下。”说完转身往外走。
陆原把毛巾拧干,把水泼到门外,看着姑娘纤细的背影,她的身体没完全恢复,头上还缠着纱布,看着那一片白,陆原的心情有些复杂。
苏慢到卫生点的时候,大夫已经关门回家,她只能去他家找人。大夫对她倒是挺热情,跟她一起回到卫生点,给她换了头上的药和纱布,又拿了一份退烧药给她。
苏慢连上次付过的两毛钱一起支付,拿了药又沿着小路往牛棚走,远远看到陆原正站在门口,看到她之后先进了屋。苏慢随后进屋,陆原已经倒好温水,两人齐心协力给何松岚喂了药。苏慢把剩下的药交给陆原,告诉他药的吃法。
陆原沉默着接过药,放在简陋的立柜上,问她:“你要说的很重要的事情是?”
苏慢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不过涉及钱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心软,再说她知道剧情,何松岚虽然在牛棚劳改期间多病多灾,但并没死,胜利等到平反回城,恢复工作,得到该有的地位和尊重,所以她也不算是给他们悲惨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清清嗓子,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上次你妈重病,我不是送给你一根人参吊命吗,那人参不是白送你的,得折合成市场价,两百块。”
陆原的眸子更加黑沉,所以她说得很重要的事情就是跟他讨债?不过他反倒松了一口气,他非常讨厌任何人以任何目的接近他,既然这姑娘前面又给他妈擦身又买药只是为了讨债,那他也没必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的声音很低:“我本来也没说要白要你的,只是我家的钱全部被没收,没有钱给你,以后不管有没有赚钱的机会,我都会想办法凑钱给你。”
苏慢爽快地说:“行,我知道你现在没钱,那你就写张欠条给我吧。”七六年运动结束,即使七六年平反不了,七八年,八一年也该平反了,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
陆原沉默了有两分钟,转身找来纸笔,刷刷在纸上写字。
苏慢倒觉得没啥不好意思的,可不是得写张欠条,等他平反回京城,她上哪找他去,欠条就是凭证。
他写完后,咬破食指,一粒滚圆的血珠凝在他的指腹,等那血珠凝结得更大,他在欠条上按了个通红的手印。
苏慢:……我让你写欠条,让你按血手印了吗?
正欲转身把欠条递到苏慢手里,陆原上衣被柜子上突出的钉子勾到,“嘶”的一声布帛撕裂之声,衣服前襟撕开一条大口子,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
陆原低头默默看了看,把欠条交给苏慢。
他的字跟他人一样很好看,刚劲又飘逸,欠条格式倒是不错,只是金额他写了个一千元。苏慢扬着手中的欠条:“市场价两百元,不用一千元。”
陆原语气极淡:“应该的。”
苏慢打量着他,心想大概这是少年人维持骄傲与自尊的一种方式。她只想拿该得的,多一分也不会要,不过这些等他给钱的时候再说。
她把欠条叠好,装进口袋,视线落在他破旧的上衣上,对他说:“把衣服脱下来,有针线不,我给你缝。”
陆原站着不动。苏慢轻拧眉尖:“你多给了八百,因为这多给的钱,缝件衣服也没啥。”
陆原薄唇紧抿,已经被苏慢说动,把手伸向胸口的纽扣,他偏头看向苏慢,意思好像是她需要回避。
苏慢扬扬唇角:“脱吧,你的身体没啥看头。”
陆原的眸光更加黑沉,深深看了苏慢一眼,加快动作,麻利地脱下衣服,又找来针线。
苏慢坐在炕沿上缝衣服,煤油灯的光给她白皙光滑的皮肤罩上了一层暖黄色,纤细的手指穿针走线,针脚细密而均匀。
陆原靠着土炕对面的立柜站着,细细密密的暖意包裹着他内心的寒凉,这么多年,除了他妈,没有人给他缝补过衣服。
两分钟后,苏慢已经把衣服上所有破损的地方缝完,递给他说:“还有别的破的衣服不,都拿来,我一起缝补完。”
陆原迅速穿上衣服,从炕头、藤箱里翻找衣服,又去自己的住屋,抱来一堆衣服。
苏慢沉默着看着那一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