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心中委屈,想起昨日梵嘉茵在她房中对她说的话:要想知道他的真心,便要平静无情地将他逼到绝境,让他避无可避。
容恩清声音轻轻,拂过容齐耳畔:“那便应了赵公子吧,他的确俊俏洒脱。春宴过后我就跟父亲说,多谢你了。”
却不知容齐同样也是剜心之痛。
容恩清刚要起身离开,他下意识探手,抓住她的手腕。
“等一下。”
要是他敢扭头,就能看见容恩清眼中的委屈的泪光与欣喜的希冀。
容齐撇头,那赵公子正在与人推杯换盏,眼神迷离,游走在他身旁一个身材曼妙的娇弱女子:“赵公子为人一向洒脱多情,用情不专,若是小姐嫁予赵公子,可能还要忍受宅中陆续不断增添的妾室外室。小姐不如重新择一良婿,能为了小姐忠贞不二。”
“那就李公子。”
容齐眉头轻蹙看向那李公子,此刻李公子正巧被斟酒的婢子不小心弄污了外袍,朝着那婢子的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容齐双手不自觉地握拳,就好像看到了四小姐的未来一样:“李公子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性子急躁,若是小姐嫁予赵公子,难免会受夫家欺负。何况容家也不是毫无积蓄,小姐不必为了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委屈自己。”
容恩清最后看向潘公子:“潘公子长相温润踏实,不像是个花心的,看上去脾性也温和,在朝中也颇有声望。”
“他年龄大。”容齐终于看向容恩清,眼里夹着几分疼惜,“你若嫁他,可愿忍受多年以后独身一人的孤寂?”
容恩清不服气地扬头:“我愿忍受。”
“清儿为何要这般委屈自己!?”
“难不成你想要我在容府陪你老死吗?你若不想我委屈,那你娶我啊!”
她于人声嘈杂中,将心捧到他的面前,好在各席都有幔纱隔断,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容恩清抬手将面纱扯下,冷清的面上带着清透的红晕,一滴隐忍许久的清泪终于坠下,恍惚间回到很久以前,她被哥哥姐姐欺负了,流着眼泪寻求容齐的安慰。
她嘴唇轻颤,手在心口攥成拳:“齐哥哥,你还要我等你多久?”
容齐想上前为她拭泪,想将她用力抱在怀里问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可是他的身份却在提醒着自己,他是罪臣之子,不能连累容大人。就算他不是罪臣之子,他也不过是容府的一个管家,高傲美丽的四小姐嫁给她,往后只会被人取笑。
“清儿不必再等我。”容齐不敢再看她清澈悲伤的眼眸,留下这一句话后落荒而逃,他怕再多看她一眼,他就再狠不下心来。
正在这时,台上的演出已经轮到了缪芊芊的水袖舞。
缪芊芊腰肢纤细,身材玲珑有致,这样纤瘦魅惑的身材藏在宽大的水袖舞衣中若隐若现,纤毫未露却比露了更诱人。
她在舞伴的衬托下展现着曼妙的舞姿,就连皇上也被完完全全吸引了眼球,放下了手中的玉箸,满眼惊艳地看着台上的女子。
“领舞太美了,就像天上下凡来的仙女,身轻如燕,美不胜收。”
“这样柔软的体态,难度这样高的动作,定是通过长年累月不断的练习积累,才能做到的。”
“跳的太好了!绝了!从未见过这样绝妙的水袖舞!”
人群因为缪芊芊的舞姿沸腾了,众人情不自禁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为台上卖力展现的缪芊芊鼓掌喝彩,迸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容恩清在一片热闹声中脱了力,先是自嘲地笑起来,拿起容齐用过的酒杯,斟满后仰头饮尽,最后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曾经明明都说好的,齐哥哥会永远保护清儿,只保护清儿一个人的,你骗我……”
“为什么总是不断地拒绝清儿,却从来不肯朝清儿走半步……”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她不用掩饰自己的痛苦,肆意发泄着。
也好在周遭吵闹,没有人发现她的失态。
而另一边,容齐跌跌撞撞地离开座席,漫无目的地埋头向前跑,方才一幕幕在他眼前重现,和这些年所有令他痛惜的画面交叠在一起,他才终于明白并不是他一个人在暗自痛苦,她竟也是这样偏执而勇敢地爱着他。
清儿问他为什么不再抬头看她了,清儿说不想太早嫁人,想在家里多陪陪父亲,清儿说容管家为什么总是在笑,为什么不对她笑。
清儿说,你还要我等你多久。
在确定了对方的心意后,那向他奔涌而来的狂喜和无能为力的哀痛撞击在一起,将他长久以来的伪装尽数击溃,他又一次逃避了,又一次伤害了他心尖上奉作神明卑微去爱的清儿。
因为台上的水袖舞,人群中爆发的热烈将他撞倒在地,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
他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满是泪意的眼中,映出梵嘉茵那准备普度众生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嘉茵微笑着,背后放出万丈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