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暮春的维沙普小镇正遭受暴风雨和雷电的肆虐,极端的天气就像是患了疯病的猛兽,将其利爪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践踏干净。原本萧瑟无人的破落街道变得更是衰败凄凉,只有在街头巷尾游荡的野狗为这里留住一丝生气。
自从维沙普矿山被商人们开采殆尽以后,一切的金钱和声色都如同过境的龙卷风一样,在小镇留下一片狼藉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被留下来的,只有和这个小镇一起衰竭至死的老人以及矿难幸存的残疾人。
一道闪电劈下,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穿透了黑暗的小巷。小巷尽头的水泥墙上紧贴着一个男人,男人的双手被两把做工Jing致的短剑死死地钉在了墙上,泥水、雨水还有不停溢出的血水将他一身华贵的服饰染成了一块肮脏的抹布。他的双脚勉强能接触到地面,可是失去力气忍不住下沉的身体还是让手掌产生了被硬生生撕开的疼痛。
“啊!”男人不禁痛呼出声。“你是哪来的渣滓!你知道我的身份吗!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下场吗!我的护卫会把你千刀万剐!”
滚滚碾过云层的惊雷声在空气中爆炸开来,男人虚张声势的喊话仿佛也变成了濒死的兽类最后弱小的挣扎。
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男人的面前,暗色的斗篷和兜帽几乎遮蔽了他全身,使他看上去像一尊被布料蒙住真容的雕像,沉默得不似任何一种活物。面对男人狂妄的骂声,他伸出了修长细瘦的手指,示意他噤声。随后便又从斗篷里拿出了一把短剑,不疾不徐地把它没入了男人的大腿里,尖锐的金属与肌rou和脂肪互相摩擦,他的动作轻巧自然得好像仅仅只是在切割一块柔软的高级蛋糕。在他的耳中,血rou分离的声音本应悦耳得像一曲轻柔的小调,此刻却被滂沱的大雨掩盖了干净。握住剑柄的手微微紧了紧,在剑尖触到水泥墙的时候,他的手臂突然发力,短剑凶狠地捅入了墙体里。
惨叫声和不悦感连同鲜血一齐迸发了出来。
“呃啊——是,是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只要你肯放过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今天没有见过你,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求求你让我走吧!”男人的声音已经被痛觉扭曲到变形,就像彻底被捕兽夹折断肢体的野兽,惊慌失措又茫然无助,体力和血ye的双重流失也让他的气息渐渐转弱。
那人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发出了一声弱不可闻的轻笑。转眼,他手中又多了一把短剑。
随着第四把短剑插入男人的大腿,哀嚎声也时高时低地响起,只不过雷声犹如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攥住他的咽喉。
“你他妈到底是谁!你这个杂种!我要诅咒你!像垃圾一样被下等人恶臭的鞋底踩烂!最后死得比垃圾还要凄惨!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听完男人一通疯狂嘶哑的咒骂并没有生气,他安静地站在男人面前,抬起手缓缓地把兜帽掀开。
刺眼的白光闪过,如同锋利的剑影,劈开了巷子的Yin暗。
兜帽下的脸苍白如鬼魅,双瞳的色泽似乎比这风雨交加的黑夜还要深,额头上伸出来的山羊角略微分开了如墨的碎发,只是其中的一角看上去残缺了大半。
“你,你是......魔族......你们不是早就回恩利尔群山去了吗......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维沙普这种下等地方,你来——”
男人的话语还没有结束,脖颈间的血ye已如盛大庆典上炸开的华丽礼花,在空中向四外飞溅。魔族在男人惊恐的目光下,优雅地分割开他已经不能发声的喉管,并在收刀之前一把抓起了他的头发,将整个沥着鲜血的头颅提了起来。
新鲜的头颅随着狂风左右摇晃,好像一个不能发声的风铃,在风中不愿安定。没有阖上的双眼此刻正和魔族幽深的眸子对视,笑意宛如比雨水还要冰冷的黏稠ye体,从魔族的眼中汩汩涌出,最终融入了纷乱的雨水里。
又是一阵雷鸣炸响,盘旋于维沙普的暴风雨还远远未到离去的时候。
小镇上唯一一家还在运营的旅店接待处此时已经熄了灯,震天响的鼾声从柜台后传了出来,在砖石垒成的房子里来回撞击回响,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屋外的雷声更狂暴还是屋内的鼾声更雄浑。
今晚,这家旅店接待了近十年来最多的客人——一位领主和他的护卫团,以及两个身份不明的旅人。
即使给大批护卫分配完房间后,店里也还剩余几间宽敞的空房,然而两位怪异的旅人偏偏选择了顶层的阁楼。一间只配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套矮桌凳的狭小阁楼。
旅馆的屋顶缺乏修缮,雨水从砖瓦和木片的缝隙中挤入了室内,掉进了放置在地板上的木桶里,滴滴哒哒地奏出充满节奏的韵律。凹凸不平的灰白色墙面上印着大片不规则的霉斑,chaoshi腐朽的气味冲破了墙皮和地板,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
“阿嚏!”
瓦罗格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感觉听到了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许刚刚脆弱的墙皮被他的喷嚏震下来了一小块。接着他又打了一个哈欠,继续百无聊赖地擦拭着自己的爱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