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自己是撒德吗?
展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装载着少女的展柜缓缓下降,连带着里面绝望的人,一起被运进了更深的黑暗。
摄像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到了暗红薄衫少年的正脸上,高清屏幕上映出那张肿胀青紫的脸,眼皮肿得根本合不上,半睁开的眼睛里,灰色死寂的眼珠在眼眶里一动不动。
燕回秋在骤然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紧跟着,有什么东西跨越万千阻碍,轰然间撞击到了胸膛上,撞得他有点恍恍惚惚,神思不属。他久违的,难得的,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情绪。
——你给二十岁的孩子挖了一个坑,他还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而且心甘情愿。如果封家那俩知道他这次去是为了什么,会怎么对他,你想过吗?
——当时没救你的那个人,可是被封二活活打废了的,现在还在康养中心瘫着,植物人。燕回秋你现在这幅模样,是内疚了?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装着傅落的那个展柜又降了下去。
迟醉开了口,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们以此为乐,越是手段残忍,越是暴虐,他们就越兴奋。西装革履满嘴仁义道德的Jing英们,私底下却有这样的恶趣味,奇怪吗?不奇怪。当美貌成了资源的时候,人就不是人了。”
接二连三的展柜露相,周围的人吼着,喧闹着,兴奋着,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必现,一波胜过一波的狂喊声,一个又一个扭曲了表情和灵魂的丑陋面庞,与展柜里惊慌失措小鹿一般的少年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七年前,我那个人生里的第一个‘恩客’甩给我一张支票。屈辱、羞耻、自我厌恶以及所有的仇恨,来势汹汹,却像个根本就没有后劲的浪头,粉碎在他给的那张纸上。一个人的妥协,就可以换回其他人的感恩戴德,换家里人的平安喜乐,哪怕他们是推你推得最狠、最远的人。”
他顿了顿,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似的,而后,才语气平淡,又轻又缓地说:“我以为自己会妥协,却没想到真的会妥协。更没想到这样的妥协,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燕回秋慢慢站起了身,盯着刚才傅落所在的那个展台。
“我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有人告诉我说第二个客人在等着我,那好吧,第二个,一起死掉吧。我攥着那张全是血的支票,攥着手里的刀,想着倒在卫生间里的人,走进了你的房间。可你却皱着眉问我多大。明明同岁,居然还聊哲学,谈宇宙生死。那种情况下,我自己都不知道回了你什么,直到楼下的警笛声传来,直到,我以为自己的人生要结束了。”
燕回秋微微偏头,侧颜隐匿在昏暗中,唯独面具上那一圈金色的绒毛偶尔忽闪一下。
迟醉好像又听见了喧嚣成一片的警笛声,再次看见了那个站在窗边的白色身影,用冷静得出奇的音色问他——你很缺钱?我帮你。这声音隔了七年的光Yin,被时间沉淀出更成熟的韵味,再次响在了他耳边。
“附庸风雅的薄薄一层虚饰,照旧掩盖不了实际的邪恶和庸俗。这么多年了,这帮东西还真是一点都没变,披着高官显贵的囊皮摆弄些歪门邪道,还能活得这样青葱兴盛,还真是让人有些恼火。”
银色亮光一闪,手杖中的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紧跟着,燕尾服男人的动作突然一顿,咚得一声砸在了地上。
麻醉/枪。
不远处,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不许动,警察!”
一瞬间,怒吼、叫骂、恐慌的声音交织融杂在一起,人群慌不择路,简直称得上大型踩踏事故。燕回秋早已在迟醉开枪的一瞬间就朝前冲了出去,这十几米的距离就像有人在身后守护一样,畅通无阻。他干脆利落地跳上了展台,蹲在边缘上,俯身向里望去。直投下来的润朗射灯灯光,将他染成了一个半眀半暗的剪影。
他冲着迟醉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纵身一跃。仿佛骤雨前收起翅膀向下俯冲的燕。
展台的通道约莫十几米高,燕回秋虽然尽力减慢了速度,但落地时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直接让他脸色一白,那一瞬间钻心般的疼痛猛然蹿进脑海,他就地滚了两圈才减弱了冲势。
刚一起身,喉间就被架上了什么凉凉的东西,颈间马上出现一道血线。
“上面怎么了?”
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沙哑低沉,像一块坚冰似的,逐渐沉重、寂静、冷硬地压到人的心头上。
燕回秋的目光几乎在一瞬间就凝住了。
昏暗暧昧的灯光里,傅落静静地趴伏在床上,生死不明,身上那件衣服几乎被撕扯成了个布条,堪堪遮住身子。满屋子手铐、铁链、刑/具,乍一看去,就是个受刑室。
燕回秋的脚下,正躺着个同样昏迷过去的男人,油腻、肥胖,不着寸缕,男人身边四散着瓷器碎片,看样子,像被人用瓷器直接豁开了后脑勺。
他的目光顺着散碎的瓷片滑到了一扇半开的门上,透过缝隙,可以看见另外一间陈设相似的屋子,以及那间屋子地上躺着的同样衣衫不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