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醉哥。
“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啦……你给我的那个东西……已经……已经用……用在封云恒身上了……光刻胶……的所有,所有技术……”
傅落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痉挛般死死咬住了牙关,好半晌才喘出来一口气,“会像燕大哥想的那样……被……被公开……”
那滚烫的体温似乎顺着指尖一路蔓延而上,顺着每一根血管,融入胸腔,汇入心脏,挑动起麻木又迟钝的神经。
就像……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奋力弥补他缺损的感情似的,有什么在慢慢地愈合。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片段从脑海里闪了过去。
我知道你是谁了,傅落。
他被封云恒拒绝求婚的当晚,一时冲动去了涿然市最大的娱乐会所,叫了很多人。在微醺之时,似乎随手拽了旁边一个小雏就吻了上去。
那个小朋友有着一双鹿一般的眸子,清澈,明亮,很干净。
他当时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好像没有,好像在他还没问名字的时候,这小朋友就已经被紧随而来的封云鹤甩到了地上。
他叫傅落。
原来他叫傅落。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燕回秋收拢神智,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空气里飘着一缕淡得近乎闻不见的木香。
这医院,居然还有点眼熟。
省二院的病房?
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一看表,才发现已经下午了,手机上是国科处的人发来的消息。
“预处理的小白鼠出都出现了神经系统上的异常,处死后发现脑组织内有肿瘤组织,病理还没回来,但是临床试验有风险。”
燕回秋先给陆父回了条消息道了歉又报了平安,说中途实验室有急事先离开了,又给陆十九发了条消息,没管他哇啦哇啦嚷嚷着要打过来电话,直接拔下手上的留置针,也没穿鞋,向着外面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处走去。
走廊里,正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叹息一声,身边的年轻人则眉头紧皱,半个身子隐在Yin影里,也不知道他们谈了多久。
“他当时情绪很不稳定,执意摆脱某种不正常的情感,但是没有手术指征。所以术前化验、术前检查挨个查了一遍以后,我同意了。不是出于老师帮助学生的念头,而是医生对患者的职责。肿标高的不正常,核磁报了异常信号影,怀疑胶质瘤。等开刀进去才发现情况确实不太好。没能做到R0,病理是胶质母细胞瘤。”
R0,术后rou眼未见残余病灶。胶质母细胞瘤,恶性程度最高的胶质瘤,即便经过手术、放化疗,2年生存率也仅为10%。
老者叹了一口气:“症状绝不是一天两天,他自己可能注意到了,却全然不在乎。我跟他说提高情感阈值也只是缓兵之计,哪有什么提高阈值的方法,又不是科幻电影。他那是额叶逐渐受损引起的情感迟钝,症状只会一天比一天重。你倒好,用因道德而起的冲突来激起人性,缓解情感淡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刺激过度?”
“神经和Jing神不是一个东西,器质上的病变还可能通过放化疗几程后再手术,但是Jing神症状,溶胶纳米肽的副作用,很棘手。况且没有数据证实它与胶质瘤之间的线性关系,更别提治疗了。”
迟醉回房的时候,燕回秋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他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一边的软椅上,垂着目光,定定地看着床上人的侧颜。随着他的落座,那股木香逐渐清晰了起来,像是檀木香。
冷水香的尾调。
燕回秋静静地想。
迟醉不说话的时候,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沉静的气质。他那身染血的衣服早就换了下来,换上一件铁灰色衬衫,带着稳重的质感,没有一丝褶皱,平滑熨帖地收进窄窄的腰线里。
他慢慢抚着腕口的银色袖扣,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才小心翼翼地拉过燕回秋的左手臂,将袖子向上折起。
手臂上,有一圈晕着淡红色血迹的纱布。
“夜莺,”迟醉的声音轻轻的,他说:“会没事的。”
燕回秋见早被识破了,干脆睁开眼睛看了眼迟醉,又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了某些问题,反而问道:“傅落呢?”
没有回应,这个看上去平静的年轻人只是认真地给他的手臂消毒包扎,等到最后慢慢缠纱布的时候,才开了口。
“你是打算靠着自残来对抗戒断反应吗?还有,‘即使是错的,也要一做到底’这句话,你那时候为什么要重复一遍?你想做什么?”
“……”
“回答我。”
燕回秋不动声色地想要挪开胳膊,都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按住了。他一句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你看,我想保持距离的时候,你又不让了,怎么,难道被同性恋触碰,现在不感觉膈应了?”
外面的雨好像大了,激起的雾气让窗外看上去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白。屋子里寂静了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