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冒一句:“说不定其实是咱们自己的人。”
何首辅看他,赵盈锐严肃:“舅父,太后的法子其实很好。与其在非常时期闹得更加鸡犬不宁,不如把重要的都保护起来。开平卫一役过去,慢慢盘查不迟。”
母亲天性保护孩子,太后一抓便抓住重点,突然想起来赐个宅子把所有军器局工匠保护起来。以往并不觉得工匠重要,都是手艺人,轮值上京几乎等同于服苦役,比商好点,还是在农下面。摄政王从开平卫传书,请封李在德为工部虞衡司郎中,掌管军器局和火药厂及下属所有匠作工坊。司礼监立刻批准,内阁批准,当日下旨。
振星图纸泄露,这帐会慢慢算。何首辅太了解李家人了,所有的帐,都有要清的那一天。从太祖开始,到摄政王,他们心里的生死簿,记得一清二楚。
想到太祖,何首辅激灵一下。这位开创大晏的始祖余威震慑三百年,那些年所有的记忆全都飘着古旧的血腥味。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太祖从来没有仁慈过,太宗也没有。两代马背皇帝,用敬与畏定鼎天下。
摄政王归京那天,三百年前死去的同僚们的冤魂在皇极殿上盘旋尖叫,可惜当时活着的人,无一人听到。摄政王归京这一年,十二卫重整,京营重振,登闻鼓重新敲响,钦安殿玄武大帝倏地睁开眼睛。
太祖太宗归来,幸,还是不幸?
开平卫重新陷入血rou厮杀。晏军神机营全部手持火弩,全部上弦,点燃弩箭上火药,神机营把总一喝:“放!”
铺天盖地飞火流星倾泻而下。地面炸得火簇盛放浓烟翻滚激荡,平地掀起的热浪卷着硝烟与rou焦气味。深黑烟雾还未散去,神机营第二波弩箭咆哮嘶吼扑向天边,拖着漂亮的尾焰冲向地面,仿佛无处可逃的滂沱天意。
金兵被炸懵了,随后立刻还击。金兵炮火并不弱,跟晏军不相上下,因为其实就是晏军的红衣炮。金兵攻城门久攻不下,已经失去耐性,很快大概要分兵往西。今天必须顶住开平卫,金兵已经打算奋力一搏。
黑甲长枪的骑兵在搏杀中收割血rou,势不可挡。摄政王恐怖的力量直直碾过敌军,大晏已经太久没出现过这样可以踏破血火硝烟诛戮四方所向披靡的王者。三百年前的帝王回来,三百年前横扫天下的军队,也会归来。
杀吧!
金兵再次攻门失败,拼杀仍未停止,炮轰还在继续,一枚火屑正掉落在乔之臻脚旁,乔之臻终于忍不住,抬脚躲开。
乔之臻脸上血色全无。他从来没经历过真正的战场,没见过真正的火器。一炮下去,地面皆成血槽,血rou盈注。骑巨马的黑甲长枪的男人走向他们,乔之臻看到他铠甲和马身上滴下来的血。
雪势忽然加大,连天飞雪缭绕着黑甲黑马的男人。乔之臻看到他戴着的黑面甲,狰狞得犹如神像。这男人就是天神,天生为杀的神。
乔之臻面无血色,也无惧色,撩起前襟跪下。巨马在漠漠雪中走近乔之臻,摄政王的帝王枪枪尖垂下,在乔之臻脸前血滴淋漓。
乔之臻闭上眼。
摄政王骑在巨马上,低头看他。那面甲后面的眼神深邃慑人,乔之臻腰背挺拔。他跪天下,并不跪摄政王。他也承认,无双的武力面前,所有的心思全都不堪一击。
“你就是山西王。”
乔之臻大声道:“殿下折煞!”
摄政王看着马前跪着的贵气男人,微微一笑,原来是你。
摄政王归京之后,听到银子涌动的浪chao声。从山西到陕西到南京,白银闪烁的光连成了歹毒的一条线。
原来,就是你们。
白银化成人形,终于跪在摄政王面前。
摄政王骑在马上,看到不远处挺拔的身影,飞玄光直直向王修走去。还是穿着天青色,最合王修,衬得他干干净净肤白如玉,摄政王十六岁时,一眼就看到了天青色。
摄政王跳下马,摘下面甲。他身上血污不堪,离王修一步,便不再上前,只是看着王修笑。王修伸开手一把搂住他,脸上蹭上血迹。
摄政王压抑太久的力量终于肆无忌惮地宣泄,杀戮比鸦片更容易上瘾,长久的血rou搏杀让他兴奋得战栗。
他明白为什么孝慈高皇后和仁孝文皇后去世之后,太祖太宗都渐渐陷入癫狂。因为没人能再拉住他们。
“如果有一天我迷路了,你要领我回来。”
“嗯。”
“你要走我后面,否则我发疯,没人拦得住。”
“嗯。”
战事未弥,风雪中,摄政王一手拥抱王修,一手拎着长枪,顶天立地。
第250章
高祐元年腊月二十六, 辽东冰灾, 肃杀千里,不见活物。
一个村庄接一个村庄消失。一夜之间,天罚没顶。
大雪持续月余,关宁军为了救人徒手刨雪,无济于事。挖出来的人都是裸露的, 皮肤青黑崩裂。祖松说:“冻死的人死前会觉得很热。”
冰灾愈演愈烈, 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