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都不禁笑了,一时气氛松松愉快,李少傅跟着又道:“陛下,其实臣今日还有一事请奏,高贵妃染疾,暂时无法教诲公主;臣等虽有心,但碍于身份,不能时时在侧。请陛下为公主召一女傅,臣的意思,便是炽莲姑娘最为合适。”
姶静听见李少傅赞炽莲过了守尘,其实便有些生气,只是私心里又认准了这个儿媳就没说什么,这时听了这话,便反驳道:“炽莲做了公主的老师,岂不长了一辈?”
这话里的意思戳准了皇帝的心,皇帝脸上就起了犹豫,李少傅又立刻惶恐地摆手道:
“娘娘折煞了下官了,虽有师生之名,但君臣在上,怎敢论辈?”
“终究还是不妥……”皇帝眯着眼思忖片刻,才道,“这样吧!北宫要改建公主府,今早正来禀告说缺一个掌领女官,澈儿本推举红裳,但朕还觉得她年轻不够资历,那就不如命炽莲为北宫主事,叫她还住在闲花苑,亦可时时教导公主。”
李少傅心意得逞,又呼圣明,立刻退下了,姶静虽有不满,也说不出什么来,事情也就这么定了。
三日后,高贵妃蹊跷的病又忽然好了!其实说是病其实也不是,不过无端全身痒痛难耐,敷药去火都不济,连脸上都搔出了血印子,病好了也是圣宠不再,那是后话。
但这时守澈之事已定,有炽莲在那里撑腰,不仅高月娥无可奈何了,连姶静想再要生事也会有所顾虑,暂时也就太平了。
炽莲正式入北宫任职那日,为显示与从前不同,就给换了匾额对联,上联是:前因后果再不提,下联是:千难万险总归缘,当中所书“上善嘉和”!
既表意又谢恩;既说故又祈愿,当真如守戎所说,炽莲很通此道。
这嘉和别院,便真正成了公主私府,两姐妹好不高兴,守澈要谢恩,被炽莲一把拦住;炽莲要行君臣之礼,又被守澈拦下。
“公主?姑娘?你们到底是拜呀?是不拜呀?”双儿笑道,“依我看,咱们里外没有旁人,就作罢了吧?还和从前一样说说笑笑的不好吗?”
众人皆说是,唯独守澈俨然摇了摇头,叫青蕖奉茶,又亲自接过敬上,道:
“姐姐这两日为我的事费心了,无论如何我得谢过!这碗茶聊表心意,请姐姐笑纳。”
青蕖的脸上烙红未退,看着触目惊心,炽莲不由愤道:“要依我,毒死高月眉也不为过,狗仗人势!”
“姐姐,于公她是太傅之女、一国贵妃;于私她是我的养母,杀了她便是恶名难脱,这两日也够她受得了,我也痛快了,姐姐就消消气饶了她吧!”
“管什么恶名不恶名的,你顾得过来吗?”炽莲仍是生气,伸手抚上那原本嫩白的脸又叹了口气,“罢了,听你的就是!但青月如今这模样到底是因为我,日后她要嫁要留,我都管了!”
青月咬着唇没说什么,只是给炽莲磕了个头,叫她一定喝茶。
炽莲喝了一口又放下茶碗,依旧笑道:“这头一件事我办好了,第二件事我也办好了!双儿,你留在这儿看着,公主要随我出宫一趟。”
守澈一惊,知道她说的是炽焰,心内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一百五十二:就你吃醋
说着话,两人同乘一轿,来至京中一座民宅。
见是四方院落、深居巷末,院中花丛蔬果、鸡鸭同笼,俨然一派农家风味。正屋却有两座漆红大圆柱,显得有些突兀,尤其还挂着一副竹刻对联,书的是:酒易倾樽茶易凉,人多无情我多心,横批则是:就你吃醋!
炽莲冷眼一瞥,啐道:“你瞧他越发狂妄,这是挂的什么字!没个正经!”
守澈笑而不语,进堂中是四页画锦屏,当中摆着一张香案,上头不供神佛学道,只有两瓶牡丹花,旁边又架着一把白面扇。再绕过屏风往里一瞧,炽焰靠在凭具,一手捧着书,一手往盘子里摸獐子rou来吃。
看那神情姿态,简直如看账的屠夫一般,搭手翘脚、歪歪趔趔!看那打扮,草蓬似的髻,颈上挂着一副金锁圈,身上穿的大红单挂袄,下头却是洒花红水裤,而且用草绳扎着裤脚,赤足半拖着黑布鞋,怎么看都不三不四得不搭调。
炽莲近前站定,只喊了一声“焰儿!”
炽焰闻声,不由自主地就是一个哆嗦,抬头见了炽莲,更不禁咽下一口冷涎,结结巴巴唤了一声:“长姐……”
炽莲扫眼四周,但除了他底下那张草席,无地可坐,只好仍旧站着,一瞪眼又喝道:“你躲到这儿做什么?”
炽焰听着语气就知道要挨揍,一骨碌爬起身,赶紧凑过来呵呵赔笑道:“长、长姐怎么来了?”
“你不说我就问不出来了吗?还想蒙我?你个没良心的孬种!”
炽莲说着话,很自然得去揪他的耳朵,炽焰则更自然地闪身躲过。这么一躲,炽焰也看见她身后的守澈了,他立马冷下脸,一面坐回原地吃rou看书,一面道:
“姐姐如果来这儿是疼焰儿,焰儿高兴;如果是疼别人,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