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者跟着一阵唏嘘。
萧容面前的圆子是吃不下去了,她随着议论想起安和村,想起董越要杀的人是自己,不是李言修。
这才回忆起来董菁这号人物,只是在珠帘外看过一眼,她都记不得对方的样貌了,没想到对方还一心想让她死。
许是董菁知道她才是真正的太子生母,只要她在世一天,董菁便永没有安全感,时刻担忧自己到手的东西都会被顶替?
萧容垂眸用汤匙戳着碗里雪白的圆子,一旦生出这个念头,她惊讶地发现这个推断竟然合情合理。于是慢慢生出恐惧来,莫不是……她真的错怪他了?
想起那日站在禹城城墙上,她冷漠地俯瞰着金色汗血马背上的男子,一箭戳破黑金战甲,刺穿血rou,他却只顾泪水汹涌地望着她……
当时满腔愤恨没有在乎,故而现在才发现,那是一副悲痛到极点,被深刻辜负的模样。
冷静想一想,李言修想杀她可以有很多方式,很多机会,没必要用这么繁琐的一种。于他而言,杀她不需要遮遮掩掩……只一句“碍眼”就够了。
意识到自己忽略了那么多细节,萧容郁闷地捶捶自己的脑袋。好蠢哪,贺元歆!
于此心生一丝愧疚,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愧疚这种情绪,但那种压抑的感觉日夜提醒她犯了错,让她心神不宁,Jing神恍惚。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回去问个清楚,如果自己错了,要诚恳地向他道歉,这样她才能从这种束缚的心牢中摆脱。当然了,如果他要她的命来补偿,她就再跑一次,永远不再回昭国。
许是意识到萧容近来心事重重,有所不同,连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凌峥抢在她道明一切之前向她求婚。
为了更庄重一些,他特意在城中购下一间宅子,里面备好所有成亲要用的东西,又领了她过去看。他执着她的手,一双炬炬目光攻入人心,强势中隐着哀求:“阿容,嫁给我。”
见他如此认真,她着实愣了一下,垂眸说:“少暄没死呢。”
她尚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被他给骗了,但更加坚定了绝不嫁给他的念头。
“是么?无碍的,我愿放弃皇子的身份,随阿容隐入山林之间,谁也不认得我们。”他鼓作勇气将她搂入怀里,言语情真意切,“即便不是皇子,我也会努力赚银子,绝对不饿着阿容。”
“可我有身子了,不是你的呀。”她继续推辞。
“不是不要么?”凌峥松开她,微微怔住。
萧容低头摸了摸小腹:“我是不太在乎啦,而且也不会照顾孩子。但不知道他爹要不要呢,我还是去问一问吧,他有权知道的。”
凌峥内心天人交战良久,叹息:“留着吧,我会将他视若己出,只要阿容愿意嫁给我。”
萧容摇摇头:“可你不是他爹呀,他大了未必喜欢你。”
“……”凌峥语塞,这样直白的话,不由令他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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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萧容便告别凌峥去往禹城。
临行前,凌峥又一次问她:“你弑君未遂,他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你也要回去么?”
“嗯……”萧容坐在马上,沉思好一会儿,笑道,“我现在很厉害呢,可以保护好自己。”
凌峥沉沉地叹了气,将一盒抑毒丸递给她,言语低迷,当中透着冷冽:“但愿你无悔。”
……
作为试探,萧容回昭国时特意走的嘉峪关,她混在鱼龙混杂的商队里,心说若是遭受伏击,扭头就回大凉,如此也方便。
但很奇怪的,她跟着商队一路南下,仿佛没人认识她,加之两国战乱暂时停息,往来商客恢复正常,她所行之途亦是畅通无阻。
皇帝依旧还在禹城,一来是与大凉还未真正和解;二来一直处在病中,经不住长途跋涉。
萧容打听到这些消息,便趁着夜色混入禹城,又每日在皇帝行宫外等着。
一天,又一天。
夏日的蝉鸣在耳边越来越聒噪,巨树枝繁叶茂,替她遮去头顶火热的炽阳。
她每日盘膝坐在树上,望着对面行宫的大门,从来没有打开过,唯有将士仆从由旁侧小门间断来往。
也不知道一坐就是几天,白天连着黑夜,饿了就啃些馒头面饼,眼巴巴地等着。
皇帝终于抽出时间召见大凉使节,在城中露台设宴,盛情款待。
傍晚时分,行宫大门打开,皇帝的龙辇从里面缓缓行驶而出,前后依旧簇拥着大批御林军。萧容寻不得机会靠前,便跟着龙辇去了露台。
一直等到将近子时,她才远远看见李言修告别使节,准备登车辇回行宫。她趁机攒足力气轻功一跃,攀到离他最近一棵树上,大喊:“嘿,我回来了!”
李言修仰起头,追声虚虚瞄一眼又远又高处抱着树脖子的女子,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踏上车辇。
没有任何反应,冷淡得像是不认识。
她以为李言修看见她归来,是恨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