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只卑劣的妖啊,他凭什么去拥抱作为人类的她?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睡吧。小孩子睡树上,对身体不好。”他在她的面前蹲下,示意要背她回去。
可是月赵却久久未动,她看着他的背,想起那里曾经被一根铁钩穿过,就心痛难耐,自责不已。她走到他的前面去,道:“既然我已贵为公主,那便公主抱吧!”
他一愣,从地上站起来,将她抱了起来:“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使唤人了。”
“那你为什么要任由我使唤呢?”月赵眨着眼睛问。
她这话一出,苗肆的脚步一顿,他也不明白,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是去哪儿偷偷学了什么迷惑人的法术吧?”
她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他的眉心,问:“那你看看,我现在有迷惑到你吗?”
苗肆一惊,瞳孔放大,眼神中出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他忽然将目光移开,低声应了句:“嗯。”
“真的吗?我这么厉害吗?那你看看我有天赋吗?我是不是也可以像白玉脸一样修习道法了?”
“在我的怀里,还想着那小子,嗯?”苗肆以为她说的是赵故遗。
可月赵真正想念的人却是白玉脸,那个已经死去的白玉脸。
她幽幽地说道:“是啊,我很想他……”
苗肆的眼神忽然一黯,他看向前方,黑暗迎面而来。他觉得自己心口,好像有什么怪物在向外钻,很疼。
是无法说出口的疼。
“月,”他突然唤她,“再帮我买一串棠球子吧。”
“咦?你怎么突然想吃那个了?那么酸!”
“就是想念那个味道了。”他突然明白了当时她所说的那句话,这世上真的有一种东西,比这棠球子还要酸上几万倍。
月赵却没有发现他眼中的异样,她在想是不是当年她没有带探花去奉灵山,那么白玉脸就不会死了。他依旧是奉灵山那个勤奋出色的弟子,他会有他美好的人生,他会平安地生活下去。
说到头,那个害死他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她突然问:“我死了之后,你也会想我吗?”
他眼睫轻颤,道:“说什么傻话,那个时候,我早就忘记你了。”
******
在城中一处静谧的院子里,窗前坐着一位孤傲的美人。她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天空,窗外下起了小雨,吹起了凉风,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冷,就呆呆地看着外面。
这时,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为她关掉了窗户:“师姐,这么冷的天,吹风会着凉的。”
可是她却像没听见似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依旧看着被窗户掩盖的外面。千绛不忍心看她这样,便又将窗户掰开了一条缝,让她继续看。
他抬起她的手看了一眼,那朵红紫色的花还活着,开得正好,他便舒了一口气。他蹲下在她的面前,说:“师姐,我为你画眉吧,好不好?”
谢挽凌只是呆呆地说了一个“好”字。
千绛喜出望外,这是师姐近日里说的第一个字,从那次被苗肆伤到过以后,她就成了这副模样,变得没有灵魂,不说话,也不动,像个木头人。
幸好,幸好她还活着……
只要她活着,便一切都好。
千绛找来了一块画眉用的石墨,这种石墨最开始叫螺子黛,是隋唐时期从波斯国传来的,它的模样和写字用的墨十分相似,所以又叫石墨,是当下女子们非常流行的一种画眉工具。
他拿了一块,轻轻地蘸了一点水,然后在谢挽凌的眉毛上面画。她右边的眉毛是因为小时候生病,所以变成了白色。他轻轻地在上面描摹,一笔又一笔,顺着她的眉形,反复了无数次,才将它画成了黑灰色。
他双目含情,认真地为她画眉,手指却忍不住抖动,他的师姐,会不会一辈子都这样了?
他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他被师傅带着往山上走,走到山门处时,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她。
那个时候的她,还比自己矮许多,可是他却要叫她师姐。但是他不在意,他喜欢叫她师姐。
他喜欢给别人取外号,可唯独只有她一人,他从来没有取过,一直唤她师姐。
昔年他才十四岁,师姐也十四岁,只不过比他大几个月。那个时候的她,眉毛一边黑,一边白,山上便有许多弟子时常说笑她,而她也常常因这事而恼怒发火。渐渐地,她越发地努力练功,就是为了打败那些在背后嘲笑她的人。
她的武功越来越强,脾气也越来越暴,最终,成了山上的小霸王,大家听到她声音都要绕道走,生怕被她揍。
不过,只有千绛知道,她脾气变坏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那一年赵故遗离开了。
她舍不得她的大师兄离开,也讨厌他的离开,所以,便开始对身边的人暴躁。
可是,她却很少生他的气,虽然他时常惹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