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老师又拖了几分钟堂,许甄坐七号线出了地铁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夜空无云也看不见星星。又冷又暗的,寒风把冰凉发丝吹到温热的脖颈里,凉与热碰触,刺激得她直打哆嗦。
到家时,许妈和许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各窝着一把瓜子,不时侧脸和对方颇有兴味的讨论家庭lun理剧的剧情。
“我们家乖乖回来了。”许爸看见她回来了,眼里压抑着高兴,用方言招呼她。
许甄柔柔笑,乖巧嗯了好几声:“你们舍得回来了嘛。”
陈欣站起来,帮她取了书包:“外头冷不冷?”
“有点冷。”许甄用手拿着书包背带,细声一句:“不用,我还有作业,包还是放房间里。”
陈欣不解:“你们学校补课啊?我看别人家小孩都放寒假了。”
许甄:“就几天就补完了,没得事。”
桌子上摆了几碟子菜盘。这是陈欣的习惯,家里吃完饭后,所有的菜要全部放凉了再搁到冰箱里去,省电。菜还在桌上,说明他们刚刚才吃过晚饭。
许甄想到什么,问:“你们跟小忌一起吃的饭吗?”
陈欣:“他没跟我们一起吃饭,估计时间赶不及。”
许甄:“什么时间?”
陈欣:“高铁,他说晚上八点的车,要早点到。”
许甄静住了:“他回家了?”
陈欣:“啊…我问了小忌是不是回家,他说不是。”
许甄呆站着,哑然。
陈欣:“他没跟你说要走嘛,正赶巧我们两到家的时候,他拎着行李出门。”
陈欣:“我问了下他妈,也没跟我说道清楚。”
许甄回到房间时,房间里与平常并无差别。窗外下着疏散的小雪,银色洁净,降落时像无重力一样,纷纷扬扬,很缓慢,浮游在空中。
她站了一会儿,才放下书包,仰倒在床上,看着洁白无暇的天花板。
许忌,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像一首歌放到高chao处就戛然而止,莫名其妙的空虚在蔓延。
许甄甚至怀疑,这就是一场梦。那个跟她要苹果,背她回家,在大冷天穿短袖跟了她一路的男生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根本就不存在。
她用手背盖在眼睛上,盖了良久才拿下来。
冷静安慰自己道,这其实也不算失恋,就是短暂的相互喜欢了一下,然后他一声不响离开,留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公平。
想着想着她猛地坐起来,打开书包,拿出作业笔盒卷子。放在书桌上,逼着自己当无事发生一样,陷入学习中。
她一遍遍转笔,在英语阅读题上用黑笔勾出题干,中心句,线索句。
却是看了文章忘题目,看了题目忘记文章,来来回回,往往复复。
光洁干净的桌面上,一张放在角落的纸条不经意映入视野,她抬腕拿了过来。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是他的笔迹。
我爱你。
她看到后,先是扯着嘴角,嘲意的笑,笑了两声就停住了。
眼眶不知不觉变得shi红。
他还没吃到许妈的糖醋排骨。还没和她一起过年,就走了。
像从没喜欢过她一样。即使有这张纸条。
那年的冬天比往年都短。
因为补了课的缘故,寒假短短二十几天就结束。
再开学时,不过两三星期,一场大雨连绵着下了好几天,雨停后。气温就升了起来,初春已经悄无声息地到来。
她像从前一样,听课,刷题,考试,排满了所有的行程表。
高三最苦的那段时候,盛夏时节,江城炎热,每天早上到教室里,八个风扇全部打开,后背也开始冒热汗,空气又闷又shi,呼吸都喘不过。
晚自习上之前的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她常去顶楼的楼梯间,那里窗子开得很低,能看见大片大片粉紫,或者金红的火烧云。
每天晚晚自习下了回家,耳机里放的是那天晚自习上课前做的英语听力题。
门廊的灯始终都是亮着的,陈欣算好了时间在门口接她。饭桌上,也永远是她最喜欢吃的菜。
时间一天天过去,写在教室小黑板上的时间也一天天减少。
高考前一周,放假前,大家把考过的卷子,不用的练习册撕成一页一页的从顶楼上扔下去,白纸页在空中跌宕,像夏天里下的一场白雪。
这年高考没有下雨,太阳毒辣得吓人,烤在人脸上,像无数记耳光。考场里空调打到了二十六度,因为前后门都开着,郁热的风踱步进来,人们仍然热得人手心出汗,汗打shi了后背的衣服。毕业照半个月前就照完了,那天她最后一次穿江城四中的校服。
两天的高考结束。
最后一场考试完,她从聚集的家长群里穿行出来,一个人走到江边,坐了回家的十八路公交车。
公交车在沿江大道上奔跑,滨江公园门口,有拉着水果的大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