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一时气急,确实下手略重了些,不过也就是些皮外伤,梁大人不必过虑。龚阁老面带微笑站起身来,宽袖长袍,儒雅温润,与平日并无不同。
云素已经在左边小矮几上备好了茶具小炉,正在烧水。他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坐下,招手让蓝鹤也过去他身边,柔声问她:阿撵可会茶艺?
蓝鹤秀步嫚行,规规矩矩站在公爹身边,点头轻声回答:学过一些,只会皮毛。
龚肃羽笑而不语,示意她坐到他身侧,却并不喊她动手,而是自己用长柄木勺舀了小炉上烧滚的热水,淋烫茶船里一只小小的哥窑青釉紫壶,再用茶则往壶内盛入一种小巧似雀舌的茶叶,烫洗茶叶,去水冲泡,封壶分杯。
梁剑星看着龚肃羽慢悠悠地摆弄茶具,虽烦躁却又不得不强行忍耐,毕竟他是龚衡的父亲,没被他赶出门去已经是万幸了。
四杯茶,龚阁老缓缓端起第一杯,裴蕴之以为他要拿给梁剑星,没想到他浅浅一笑,递到了蓝鹤手里。
你尝尝,这是雀舌,至嫩,浓香,虽皆是新叶所制,却与之前给你喝的片甲大不相同。
蓝鹤知道这是公爹心疼自己因为刚才那只浪鸟丢了脸,特意在那两人面前抬爱她,帮她找回点面子,温顺地接过茶杯低头闻香浅尝,颔首说道:确实,此茶香味较之片甲浓郁许多,入口也更润滑甘爽些,令人口齿生香。
龚肃羽十分满意,示意云素把他泡好的茶分别端给梁剑星和裴蕴之。
梁剑星谢过,接了茶,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口,正欲开口把话题从无聊的茶叶引回龚衡身上,却听到龚肃羽先他一步,面朝裴蕴之说道:我最近忙于朝政,无暇时时留意衡儿功课,不知他去国子监读了大半年书,文章可有Jing进?
裴蕴之是龚衡的老师,就算他去了国子监,回家也要被裴先生考察文章,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毫无难度,但龚肃羽在这个时候问,肯定不仅仅是想知道儿子成绩那么简单。人Jing的裴先生立即领会了金主的意思,叹了口气面露忧色。
制艺文衡儿练得多,破承起比结都已经相当熟练,只是策论仍缺火候,尤其是经义,昨日考他《大学衍义》中的四要,全然答不上来。若要参加明年会试,再不抓紧时间悬梁刺股地苦读,怕是要来不及准备应考了。
龚肃羽也皱起眉毛摇摇头,叫他到国子监师从大儒好好读书,长进却如此之慢,似他这般蹉跎下去,一个三年又三年,难道准备把自己拖成个白发秀才,以后去当村中小儿的教书先生么。
蓝鹤偷偷瞄了一眼梁剑星,果然见他脸色一变,由焦急变成了担忧,又隐隐带着些愧疚,心道此人到底年轻,还欠些火候,不是老狐狸公爹和人Jing裴先生的对手。
这两人你来我往谈了好一会儿,绘声绘色地把龚衡说成是个有才华有抱负有前途,却不够用功耽误学业,眼看就要连续落榜三十年,终身郁郁不得志,老大徒伤悲的可怜书生,把梁剑星听得胆战心惊,不再担心龚衡的屁股,而是跟着Cao心起他的学业功课功名前途。
梁大人,听闻犬子在国子监受人欺凌,承蒙梁大人屡次相助,龚某不胜感激。只是大人有公务在身,终究不能时时护他左右,如今他受了伤,正好需要在家中调养些时日,国子监的课业就先停下,也免得他无法安心治学。
他少年人贪玩,结交了千户大人这样的英武才俊,心生仰慕,愈发不能专心读书,不如等他会试上榜,学有所成之后,再上贵府拜候亲自致谢,一叙朋友别来之情,你看如何?
梁剑星明白龚肃羽的意思,他没有抓着他两鸡jian的事情做文章,而是怪他影响了龚衡读书考功名,而他与龚衡相交也确确实实引得龚衡无心读书,只想日日与他花前月下。
他也不想龚衡读不好书,考不上功名,没有前途,尤其不想因为自己害他荒废学业,将来追悔莫及,或许两人分开一段时间确实对龚衡更好。可是让他这样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不告诉他理由不告诉他自己心中所想,甚至连他的伤势都无法亲眼确认,他又觉得难以接受。
梁大人,我已经备了放妻书让龚衡与蓝鹤和离。
龚肃羽并不看梁剑星,举起茶杯低头吹了吹,小啜一口,面带笑意,胸有成竹。
梁剑星知道这算是他给自己让步的一点补偿,即便他睡了儿媳,没有他点头龚衡终归无法和离,他可以一直与儿媳私通,同时用蓝鹤吊着龚衡。反复考虑利弊之后,他还是艰难答应了下来。
好,二少爷会试高中之前,下官不会再打搅他。只是朋友一场,这事我应该亲口向他交代清楚,也想看看他的伤,求阁老成全。
龚肃羽不想给他见自己儿子,脑子里都是他把龚衡压在墙上激吻抚摸的画面,就很膈应,垂眸面无表情看着茶杯不说话。
僵持不下之际,蓝鹤忽然开口道:爹爹,我今日与二少爷聊了一会儿,他自己也知道孰轻孰重,读书人当以学业为先。只是我们这些家里人说多了,他难免听得厌烦,不如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