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中是一条幽深昏暗的走廊,脚下是上了年头但被养护得一尘不染的地板,走廊里的壁灯传出摇曳的灯光,窗外下起了冬季常见的暴雨,闪电一过,照亮了墙上翁贝托的真迹。
这是费里尼的祖宅,蒂诺意识到,祖宅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永远停在了七年前电闪雷鸣的这一夜。
远处响起一声尖叫,接着是下人慌张的脚步声。
又是这一夜。
蒂诺太熟悉了,仿佛一个局外人一样冷眼旁观着今晚发生的和即将发生的一切,楼梯间的座钟刚好敲响第十下,一个穿着睡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从楼下跑上来,径直推开了三楼尽头的门,这是祖宅里最好的一间房,甚至比主卧的采光和视野还要好,朝南的方向是一整面落地窗,正对着景色如画的淡水湖和果园,这是他的父亲特地为妻子静养准备的房间。
然而此时,雨点像子弹一样砸在落地窗上,震得人鼓膜发酸,一扇窗子没关好,狂风把纯白的窗帘吹得高高扬起,一下又一下拍打在墙上,仿佛被什么东西附身的鬼影。
又是一阵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也把蒂诺一直在逃避的那一幕无情地撕开,呈现在他的面前——他母亲的床被染上了不详的红色,父亲颤抖地跪在床边,一遍遍泣不成声地喊着爱妻的名字。
十五岁的蒂诺呆愣在床边,他没有靠近也没有离开,他的记忆到此差不多就该中断了,然而这一次不同,他突然听到了曾无比熟悉的母亲的声音,“我的小蒂诺,我的乖孩子,你在看什么?你为什么不过来看看我,看看妈妈?”
蒂诺只感觉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他眼睁睁地看着本应该已经失血过多而亡的母亲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像关节老旧的木偶,母亲的嘴张开又合上,“看看妈妈”,又一阵闪电划过,照亮了母亲被毛衣针戳烂的腹部。
蒂诺猛地惊醒,冷汗把他的恤浸shi了,正难受地沾在背上,他抹了一把脸,看向床头的时钟,凌晨三点四十八分,真棒。
他已经好久没做过这个梦了,看来最近导师研究项目受阻,给他带来了很大压力,蒂诺在剑桥生物研究院攻读信息素专业的博士,他的导师是目前欧洲最权威的信息素专家之一,但最近却因为他正在进行的研究被舆论推到了风口浪尖。他导师所带的团队在“标记后的信息素平衡与代谢”领域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但本来在上发表的论文被审稿人临时撤下,理由是“该技术为重复标记创造了可能性,颠覆人性,有违lun理”,一时引起轩然大波,剑桥生物研究院舍卒保帅,意图停了他们的项目,尽管他的导师还在据理力争,但大势已经无法阻挡,实验被无限期搁置,蒂诺的博士论文也泡汤了,他作为导师的得力助手和实验室唯一的,同样受到了媒体的狂轰滥炸,各种诋毁如雪片似的把他压得喘不过气,说他是的耻辱和叛徒,蒂诺已经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结果没想到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这个噩梦。
他去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回到卧室看见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直觉大半夜找他肯定没好事,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把锁屏划开了,是一条短信,来自卢卡·费里尼,他两个堂哥之一,同时也是费里尼家族现任族长的亲弟弟。
蒂诺吐出一口浊气,干脆回拨了一通电话,对方秒接,“喂,有事吗?”
对方没想到他大半夜没睡觉还能回电话,愣了一秒才磕磕巴巴地回话,“你没睡吗?最近还好吗?”
蒂诺最近心里烦躁,不想跟他叙旧唠家常,直截了当地说,“你最近在哪呢?在欧洲吗?”
卢卡这次回得很快,“我就在英国,怎么了?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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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诺这时却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嗯”了一声。
卢卡在电话那边的声音明显雀跃了一下,“我明天,不,今天下午就去剑桥找你,等我。”
“不,”蒂诺不自觉地握紧了电话,“你在哪?我去找你,你别过来,这边记者太多。”
“好,我在lun敦,老地方。”
蒂诺又“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调出订票的网页,买了最早的一班去lun敦的火车票。
他把手机丢在一边,整个人摊在床上,和卢卡的这通电话真是及时雨,他太需要一场性爱来释放压力了。蒂诺,一个正直壮年的,已经半年多没做过了,作为前代黑帮教父之子,他自然是不缺人的,尽管费里尼家族在父亲唐·费里尼吞枪自尽之后元气大伤,风光不再,但毕竟家族在堂哥迭戈手里还不算完全没落,老牌黑帮家族余威尚存,想爬上他的床的少说也有一打。
但蒂诺自恃甚高,就算对床伴也是挑挑拣拣,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直到三年前的一次意外,他和堂哥卢卡搞上了床,才终于有了固定的床伴。蒂诺和两个堂哥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他十五岁那年家里发生变故,母亲和父亲相继自杀,作为唐·费里尼的独生子和未成年,他立刻被严密控制起来,经过一场复杂的权力斗争,唐·费里尼的大侄子,年仅二十一岁的迭戈·费里尼继承了族长之位,立刻成为了蒂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