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地段正在修路,於是虽说已经晚上十一点,这一段路依旧是堵了个水泄不通。
我太失策,回公寓的路不止这一种走法,我偏偏就给选了这条。
在不赶时间的前提下,我其实很喜欢堵车的。因为这个时候,可以正大光明地浪费时间,又不会觉得内心不安。
我现在确实不赶时间,但我并不喜欢在赵青竹坐我车上的时候给堵在这里。这样我就不得不和赵青竹在这样狭小的空间中多相处那麽十几分锺,也有可能是几十分锺。
我烦躁地开了窗,点上一根烟。
赵青竹终於停止抽泣。
他把脑袋转向他那一侧的窗户,望着窗外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我把脑袋侧向我这边的窗户抽着烟。
沈默,沈默,沈默。
只有外面属於城市的纷杂声音不断地向这车中泄入。
这让我想起好多年前,那会我和赵青竹大概十二三岁。那次老头也是对赵青竹大发雷霆,把他揍了个半死,因为赵青竹偷偷试穿妈妈的裙子,还用妈妈的化妆品涂了满脸。
也是这样的夜晚,妈妈把我和赵青竹带出来,让司机送我们去外公外婆家,自己留在那栋房子里和老头大吵大闹。
我被迫陪着赵青竹一起去外公外婆家,那晚路上没有堵车,城市的灯火也比不得现在这般流转纷腾,夜里还算是安静的。
赵青竹坐在我身旁哭泣,他脸上本来就被他用化妆品画成了鬼画符,被眼泪一刷,更是难看。
我靠坐在一旁,那麽短的路程,我却睡得很死。後来被赵青竹摇醒,他声音仍带着哽咽,对我说,丹枫,下车了。
类似於这种将外公外婆家作为庇护所一般的存在的事情还发生过几次。每一次,无论是我亦或是赵丹枫闯下祸事,在被送出赵家的途中,我都有种被放逐的快感。
好似逃亡路上。
直到二十岁那年我向老头出柜,展开了真正的逃亡。
然而逃了这些年,那些我曾经想拼命撕裂的联系,还是缠绕在我身上。挥之不去,刀斩不尽。当年老头就冷声对我说过:“离开了赵家,你就什麽都不是。”
总会有那麽多摆脱不掉的东西,这是生而为人的悲哀。
赵青竹闷声不吭随我进了公寓,我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发觉他伫立在玄关迟迟不见动静,上前抬起右手握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扬起以至於我可以看清。虽说他身高比我高出那麽一点,可是他的脑袋实在是埋得太低。
他任由我将他的脸左右转动着看了看,双眼还带着大哭过後的氤氲。他左脸颊颧骨上青了一片,除此之外脸上倒没别的什麽外伤,只是不知道身上如何。
“要止痛药吗?”除了阿司匹林,我这所公寓里连片创口贴都没有。
赵青竹拨开我的手,摇了摇头。
“需要去医院吗?”我又问道,用被他拨开的右手耙了耙刘海。
他缓了好久,才咬了咬嘴唇,发出一声nai猫似的呢喃:“......疼。”
“哪里疼?”我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道。
他又垂下头,模模糊糊答道:“没事。”
我不想同他两人呆站玄关纠缠,对他甩下一句:“脱鞋进来。”低头点了根烟,尔後把他拉进了客房。?
“泡个药浴吧,我去给你拿药浴包。”我这麽说着,语气还算得上温柔。手指夹着烟走出了客房,到我房里的浴室里翻找出药浴包,顺便取了隐形眼镜。
推开客房的浴室门,赵青竹已经脱下了上衣。
那青绿纷彩的日式文身在这白净的浴室中一杵,简直如同四周所有的色彩都被吸收到了他的身体上。
不过这文身倒是正好掩盖住他身上的伤。
我没戴眼镜,看不大清楚,凑近了仔细瞧才看得出他身上那一道道肿起来的伤痕,即便没有亲临观赏,我也能想到老头是用皮带发狠地抽他。
“我出去买些药,你待会自己把水放好,把药浴包扔进去。”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24小时药房给他买点药擦一下。戴上框架眼镜,我拿起放在玄关的钥匙就出门了。
等我买好药回去,发现赵青竹竟然泡在浴缸里睡着了,也亏得他没给淹死在浴缸里。
我蹲在浴缸旁,出神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庞,然後才推醒他。
他腰上围着浴巾坐在客房的单人沙发上,我半蹲半跪地在一边给他身上每道肿痕抹药膏。他一副忍耐的神情,幸好没有再哭了。
我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很疼?”
他想了想,才答:“还好。”尔後一顿,又道:“比起你那次,应该好上太多。”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次?”
他倒又不说话了,我突然就意识到他说的是哪次。
二十岁生日那天,我决定向家里人出柜。妈妈给我和赵青竹下的长寿面吃到一半,我用“明天上街买菜”的口气对着我的那碗面说了句:“其实我是喜欢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