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竹就这样在我的公寓住下来了。
我有问过他以后打算怎么办,因为总不能在我这里躲一辈子,老头肯定会捉他回去。并且母亲也同我说过,老头给赵青竹安排了本市某局下的一个职位,那个局长是老头以前的部下,只要赵青竹回去,随时就能顶上那个局长给他准备的局中职位。
但很明显,赵青竹一点也不愿去做那份工作。
我并不关心这些,然而母亲在赵青竹离家后三番两次打来电话又是询问他的情况,又是让我劝慰他,于是我只好答应母亲同他好好谈一下。
彼时我们正在餐桌上吃赵青竹做的午饭,我同他讲:“你不可能一直待在我这里,总该对日后有个规划吧。难道你就打算在我这里当个做饭打扫的钟点工?我可请不起。”
赵青竹穿着我的恤和运动裤坐在那,听我一说,便搁下碗筷,抿着嘴角不说话。
我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可他这样只会让我更觉恼火。我不喜欢看到他遇事就选择逃避的窝囊样子,皱起眉又问了他一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青竹轻轻撇了撇嘴:“我不想回去。”
我耐着性子问他:“那你想干嘛?”
他掀了掀嘴皮子,嗫嚅地说了两个字,声量太小,他又说得含糊不清,我不由得身体朝他倾了几公分,皱着眉又问道:“什么?”
“钢琴......”赵青竹放大了声音,涨红着脸直视了我半秒就把眼神错开对着他面前的碗,“我想弹钢琴”
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大概觉得难堪,把脸扭到了另一侧。
赵青竹似乎觉得羞耻,搁在桌上的左手肘抬起来用手掌捂住了半张脸。
我挑了挑眉,往后靠在椅背上,盯着他的后脑勺。
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脸还是通红:“我知道有点可笑。”
我点点头:“是有点。”
或许是我的表情绷得太紧,他脸上的红chao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
赵青竹直了直腰板,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点,揉了揉脸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我平静地反问道。
他的嘴角撇了个微妙的角度,又很快收了回去。“还不就是那些,‘赵青竹这家伙脑子真是有病’之类的。”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其实我在想很多,我在想初中时的文艺汇演,我和同学组的那支我连名字都记不起来的乐队唯一一次登台,那时我打架子鼓;我在想高中时有一次赵青竹跟着我和我的一群朋友一起去,他很认真地在唱一首情歌,只是我记不起来那个女歌手的名字;我在想以前家中的那架钢琴,我大概十岁后就没碰过了,全靠赵青竹每天在那弹着才没沦落为接灰的摆设。
我唯一没有在想的就是赵青竹这家伙脑子真是有病。
赵青竹的脸色恢复了点,不再那么红里透紫,他拾起筷子,漫不经心夹着菜,同我道:“其实我在高三的时候有偷偷去参加省音乐学院的考试。”
这事我全然不知情,惊讶了一番,而后难得对着他笑了起来:“讲真?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赵青竹也跟着我笑了:“你每天都不理我,当然不知道了。”
他这话说得轻飘,落进我心里却是刺刺的。
“后来呢?”我问道。
赵青竹露出害羞的浅笑:“我钢琴和笔试都过了,面试没有去。”
见我还盯着他,他耸了下肩,笑了笑:“反正就算面试也过了我也没法去上。”
是的啊,我们那老头怎么可能让他的儿子跑去弹一辈子的钢琴。
“吃饭吧。”我突然觉得很累,懒得再继续同他聊未来规划这档子事。
第二天我在公司时得着空就发呆,想的全是如何让赵青竹做他想做的事。
无论我对他再如何不耐,对他再怎么漠不关心,我打从心底不希望他回到那个鸟笼,被困一生。我明白,他没有我这般拼死挣脱荆棘的勇气,那大不了我去替他将荆棘劈断。
我习惯性地抚摸着右额上被刘海盖住的疤痕时,办公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来。
我接起,是前台助理,同我说有位萧姓先生找我。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会是谁,让助理直接将电话转接进来。
过了一会,一阵低沉男声带着笑意响起来:“赵丹枫,好久不见了。”
这声音陌生得很,偏偏我又觉得认识,只得问道:“请问您是?”
“几年不见而已,你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赵少爷,当年你非要我骑机车带你去溜山路时,一口一个阿沉哥倒是喊得亲切。”
脑中跟过电似的一个激灵,浮现出一个剃着利落短发的少年,古铜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芒,将一个机车头盔往我脑袋上重重一扣,调笑着同我道:“一会抱紧我的腰。”
“萧沉!”我一时惊喜,忍不住拔高了嗓音,“我Cao真是你!”
那边也响起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