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高二我旷课,向遥从网吧把我逮回家。那是她唯一一次骂我。
我讨厌念书,于是同她大吵一架,泪水止不住流,都快淌成河,她都不哄我。我好生气,又觉得丢脸,门在身后一甩,只听“嘭”一声响,隔绝了我与她的世界。
那是在夏天。我跑了好久好久。
空气闷,风迎面吹来,都是热的。我跑进黑魆魆的树林,云层Yin沉沉压下来,夜晚是昏红的,我是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
我满脑子都是向遥。
她在哪?在家么,还是在来找我的路上?我是该同她生气,还是该示弱。我多么怕她丢下我,多么怕她不要我。
不知道一个人呆了多久,向遥出现了。
我太想跑向她。可我不能。我像被钉在原地,动也不动,看灰尘在路灯光柱里翻滚,纷纷扬扬像雪花,在那片昏暗里,显得好沉重。然后我看见她的身影,一点一点放大,是她在朝我走来。
“…姐姐。”
我开口,声音哑得不成样,我是拼了全力才堵住泪水。
她站定,不语,静静地看我红了眼,却只轻飘飘留下句“走吧”。没有拥抱,没有眼泪,唯有沉默。那不是我幻想的场景。
我太委屈,愤怒又都翻涌上心头。我发誓再不理她。
一直回到家,我们都没说过一句话。
我像她,太像。都是那么倔,遇事绝不肯先低头。
半夜,我惊醒,做了一个没有她,却又处处有她的梦。梦里我被丢下,孤身一人。
身旁空荡荡,她不在。
我爬起来,揉着惺忪睡眼,摸索到客厅,阳台栏杆边,赫然是她落寞的身影。
向遥在抽烟。
我从不知道,她竟会抽烟。
纤长手指打着火机,她微低了首,去够颤颤的火苗,火光摇曳在她侧脸,烟头上一点暗红映亮她的眼。我看得入了迷。
“阿意?”她发现了我,“还不睡?”
“我…”
我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答。犹豫了会,朝她走过去。
我们还在冷战吧,怎么可以先投降。我站在她身侧,不说话,却定定望着她。
向遥叹了口气,不再抽烟,换了只手夹着那根烟。
“阿意,你知道姐姐不是故意要凶你。”
我见状窃喜,面上却冷哼,仍旧沉默。
这一次还是她先投降,揉了下我发顶,哄小孩一样的,低声说:“对不起,阿意,姐姐不该凶你。”
“可你知道姐姐找了你多久?怕丢了你,我都快疯了…可以闹脾气,但是不要再到处跑,很危险。”
我再压抑不住笑容。
“好吧,姐姐,我原谅你了。”分明是我占了便宜,还要作出大度的样子。
向遥也弯了唇,今夜无星,或许星光全坠入她双眼。她掐灭烟,那点火烬挣扎地闪动,很快也融进黑夜。
“那,来抱抱?”她朝我张开双臂。
我扑进她怀中,才发觉我又流泪了。爱你才会在你面前流眼泪的,对吧,姐姐?我太脆弱,可在你面前,我本就无需坚强。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我好委屈,一股脑指摘她,“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你要丢下我?”
“说什么呢。”
向遥搂紧我,把我圈进只有她的世界。她气息擦着我耳畔洒落,每个字眼都要烙印我心头,擦不掉、抹不去:
“阿意,我怎么忍心丢下你?”
我再控制不住,仰头,吻了她。是冲动使然,亦是蓄谋已久。
那是我的初吻,姐姐,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