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布庄算是城里质量最优、东西最全的一家,普通的布匹、绸缎、成衣都有,花纹颜色也较有新意,虽然抵不上京城,但在孟荣眼里,也算是小有规模了。他与穆洪的身高相差不大,以往穆洪在家里,都是穿他的衣服,自己身形匀称、高挑挺拔,回到私塾教书后,衣服都是些青衫、长袍的样式,穿起来和大越的文人书生一样,叫人看不出以前还是个舞剑耍枪的将军,而穆洪,则是典型的武将身型,宽肩窄腰、手臂肌rou与胸肌饱满,一看就富有力量,再配上古铜色的肌肤,无时无刻都彰显着年轻的雄性气息,这样的人穿他的衣服,虽然也合身,但总有种不相称之感。
故而孟荣买了些冬日穿的大衣与棉布料子后,又去翻了些手感较好的深色布料,转而询问起布庄的伙计,能不能做些短打服侍。伙计点头答应,孟荣便估摸着报上了男人的身量尺寸,脑海中也渐有了男人一身劲装、身姿英挺,英武又诱人的图景。
这是比儿时从父亲的兵器库立挑武器时更为快活与满足的心情。孟荣又选了几匹好料子,心满意足的正要结账时,余光忽然撇到了一抹红色。
那颜色在一众鲜艳布料中,其实并不惹眼,但莫名地,如一颗卵石跃入湖水般,在他心中激起几层涟漪,他转过身去,走到了那匹红色绸缎前,是庄重又不失喜气的大红色,摸起来细腻顺滑,边缘还有玄色与暗金交织的纹路,若是用来裁制些平常衣服,就会有突兀与张扬之感,倒是很适合做……
耳边适时响起了伙计的声音:“这位客官,您看的正是我家从南方新进的绸缎,在那边是专门置办婚服用的,方圆几里的人家,若是遇上婚事嫁娶,想要体面点儿的,都来我们这里选料子呢。”
婚服、嫁娶……
孟荣终是掠过了伙计那番话,拎着包好的衣服布料出了店门,可仍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想,虽然仍比不上穆洪那傻小子的定情信物贵重,可,成亲,毕竟是洞房花烛下,拜堂、交杯、共度良宵,总也能让人安下心来,不再想过去那些糟心事。
他思索着抬起头来,去寻心中那抹身影,然而本该在原地等他的男人,却不见了踪迹。
人呢?
孟荣一惊,连忙四处张望去,半晌后才在离布庄百步远的一座小楼前找到男人的背影。
“穆洪!”他急急忙忙走过去,却在看到那小楼的匾额时放慢了脚步。
什么叫时运不济、事与愿违,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以前在沙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孟大将军,这回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
听到动静,穆洪抱着一袋子吃食回过头,站在“春阁”的牌子下冲他扬了扬手。
“买完了?”
孟荣硬着头皮走到人跟前,面上仍维持着淡然,道:“嗯,我们回客栈吧。”
他说罢,拽了拽穆洪的衣袖,可男人却没有动弹。
兴许是因为在白天,这青楼开的并未如夜晚时张扬,一扇小门半开半掩,露出里面的红纱帘子,间或还有男女们嬉闹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穆洪本是冲着楼后一家卖山楂糕的铺子去的,结果路过这时,却被勾住了好奇心,忍不住驻足看了许久,到孟荣赶来时,他虽不识得门脸儿上的字,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从楼内飘散出些许旖旎的熏香与浑浊的酒气,多少让穆洪有些恶寒,可看到明明认字的孟先生对这楼视而不见的样子,穆洪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作弄的欲望来——他其实,很想知道,在私塾里总是一眼一板,严肃的一丝不苟的男人,到青楼里会有什么反应。
“我想进去看看这里面卖的是什么。”他装作饶有兴趣的样子,作势往门里迈了半步。
“穆洪!”
男人果真一把扯住了他,将他往外拖去。
“这是作甚?”
穆洪一挑眉,干脆伫在了原地,他还从未见过孟荣如此仓皇的样子,这人在自己面前,要么一脸深沉,要么云淡风轻,似乎万事都有把握,也从不给自己展现出脆弱与冒失的一面,虽然给了自己万般安心,但时间久了……总会有些不平,与抓不住、摸不透的惶然。
他仗着不识字理直气壮,孟荣则罕见的心虚起来,他既担忧穆洪再想起不好的经历,又真的怕人临时起兴,决定去里面逛上一逛,因此迟迟吐不出青楼这两个字,最后,只好再把穆洪往外扯了一扯,生硬说道:
“穆洪,这里是不能去的。”
穆洪见他面色紧张又凝重,差一点就要笑出声来,要戏弄他的心思立时就没了,他憋着笑点头,道:“那便不去了。”
只是两人在门前这番折腾,到底引来了街道上行人的瞩目,和门里人的注意。
老鸨模样的女人摇晃丰腴的身子掀起了门帘,一见眼前站着两个身量样貌都卓群的男人,立刻喜上眉梢,面上立刻绽放出了灿烂笑容。
“两位爷,都到跟前儿了,不进来坐会儿?”
说着,仿佛嫌两只到手的肥鸭会跑了般,她热络的伸出手,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