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准备回去了么?”顾鹞在我身边一向用不着故作怯懦,他见我发愣,便也顺着我的目光看来。
“枪不会使,我教你。”我拎出顾鹞的手,把枪放到他的掌心,扳着他的手指让他扣上扳机,“青子不方便了,砍头么,找不好点,砍不断,捅心窝么,容易卡到肋骨,还是枪好,按一下,就没了。”
今儿确实是热闹够了,我不堪重负一般慢慢踱到沙发边瘫坐下,鹞子也缓缓跟过来,然后跪在我的脚边探过腰身替我解开领带,垂下脑袋来露出清爽的头势,看不见眼中的情绪,他的手指上有一些细碎的伤痕,我静静地看着十指翻动,顺着看到了他脸颊上一道略显狰狞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我在码头遭人暗杀时,他将我推开挡下子弹留下来的。
顾鹞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我看到他几欲呕吐出来,但是又强行忍住了。
鹞子当时听了我的话,只是沉声讲,不管上海滩的天塌了多少块,法租界的这一片绝不会。我总是不懂他说这些话时的感情,这孩子跟在我身边快十年,却好像离我越来越远。
我把顾鹞教得很好。
今天是我四十生日,在大华饭店大排筵宴,国民党上海市党部候补委员陆京士、宁波实业银行经理洪雁宾、大律师周孝伯、长丰地产公司蔡福棠、《申报》编辑唐世昌还有其他上海滩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派对上露了面,早先我还同鹞子打棚,说要是安保未做好,大半个上海滩都要塌在大华饭店。
“幸好你这话是在我跟前讲的。”我笑起来,他似乎也料到我会这么讲,眼神中隐隐约约流露出一些惯性的受宠若惊,仿佛我没有因此责罚他是什么天大的恩惠,若是这神情现在旁人的脸上,我一定称心,可偏偏他教我恼火。
“唉,沈老弟,侬个宁就是一时捏昏,缺钱了,同我讲嘛,我手下也有借钱的生意,帮侬搞搞路子,白纸黑字签一下,怎好落到今天个地步?做生意,最重要井水不犯河水,你把红马子和白粉带到我的地盘,撒宁都很难做。”
我伸出手来抬起他的下巴,在那双深褐色的眸中看见了自己面容的倒影,我今年四十岁,正是壮年之时,上天给的一张好面皮好歹绷得住,名下的工厂银行数不过来,钞票像流水一样,旁人都讲我是十里洋场只手遮天的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了我这话,陡然便像是魔怔了一般,起手利落的一声巨响,命中了沈杏山的额头。
我不晓得他同沈杏山有什么过节,也没有去问,想杀一个人往往勿需得那么多借口,好巧不巧,沈杏山在我看来也是一个死人了,所以我同他讲,好的,回头沈杏山捆得来,你亲手去杀,到时勿要不敢下手。
“鹞子,瞧瞧这幅字,写的怎么样,虞会长亲手写的。”我侧开一点身子让他看,他这些年长得很快,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人高马大,五官又硬朗了几分。
我看沈杏山根本听不见讲话,只好叹口气,撩起长衫一侧,掏出一把手枪递给旁边的顾鹞:“侬要枪,还是青子?”
手下人替我搬来一把椅子,我慢吞吞坐下来,向沈老板问好。
沈杏山那颗被打穿的脑袋敞开
顾鹞抓着枪,忽然又顺着握住我的手,一双眼睛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看我,我还是看着他笑:“你不杀,只有旁人替你杀了。”
五天后我看到了沈杏山,其实那时候他已经在我府上“做客”两天,但是多招待几天,也不妨事。我带着顾鹞去看沈杏山,其实那会儿看到的已经不算个人了,沈杏山前两年栽进自己挖出来的阴沟,染上瘾病,又长了一身毒疮,我手下人很是周到,亲手将烂疮一个个挑开,然后用烧红的烙铁把伤口烫平。
若是神也分三六九等,我恐怕是最下等。天上的大佬倌将情爱玩弄鼓掌,我却连自己红线也牵不到掌心。
字,我听到他进门的声响,其实很轻,但我还是听到了,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放出一些动静来叫我察觉,但是这想法很快就消散了。
顾鹞大约没想到我已看穿,愣怔了一下,但我最欣赏就是他不爱做戏,他也坦荡地说,我要杀沈杏山。
“万幸总会长不靠写字吃饭。”顾鹞只瞥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刚跟我的头一年,他还是个神知无知的小鬼。某一天他甚至问我,上海滩谁最大,这个话,没有人敢问,更何况是问我,但我清楚他这话的意思,只是笑着说,小鬼,出了我这里,你哪里也活不下,你想杀谁?
顾鹞并不懂我在想些什么,只是顺从而习惯地,一颗一颗解开我衬衣的纽扣,一直到裤头,他慢慢地伸出手将我的性器从布料之下捧出来,然后探出舌尖舔弄起来。我闷哼了一声,身子也渐渐放松,任他跪在脚边为我纾解。
我喝了许多酒,并不是那样容易情动,顾鹞还是一声不吭地吞吐着,我侧过脸看他,那张隐忍而俊朗的脸上没有半点情绪,但是他的动作又是那样恭谨虔诚,我看着他,忽然间就涌起了一股冲动,下身那话儿陡然就勃起了,把他顶得喉头一哽,但仍是没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