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情绪都梗在了喉间,白艳没有说话,只是仓皇地点了点头。
不过转瞬,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原本还在茶棚下悠闲喝茶的大爷们手忙脚乱收了茶碗棋盘,匆匆地挤进店里去。
原先还骄傲如皇帝的冰水贩子狼狈地低着头拖着车跑过,买冰水的小孩儿们叽叽喳喳地尖叫着,声音几乎盖过了雷雨声。
繁茂的树叶被雨水劈头打下,仓皇地落进积水里,彻底失了方寸。
娘姨在街头转了两圈,几乎喊破了嗓子,愣是没有洋车肯停下。白艳举着遮阳伞跟在她后面,纯白蕾丝着了急雨,再不复原本的鲜亮明艳,像一块破抹布死死扯在骨架上,摇摇欲坠。
遮阳伞顶不住大雨,身上很快就shi的彻底。白艳跟着娘姨往窄窄的瓦檐下躲,遮阳伞的伞骨不堪重负,彻底折断。雨水顺着头发落下,冲花了她的妆容。
环抱着手臂,白艳失神地看着面前被大雨冲去颜色的城市。冷雨沉沉地坠着旗袍,如一张画皮席卷,沉重地几乎将她压垮。
所有她曾以为能够紧握的东西,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原来从始至终,她都还是那个在暴雨里狂奔的女孩。
什么都留不住,什么都不愿留下。
直到夜幕降临,大雨才收住声势,淅淅沥沥地从琉璃瓦上落下,与积雨汇聚,五彩斑斓的镁光灯在雨水里,倒映着满街繁华。
钰花书寓一如既往地热闹非凡,白艳刚走进书寓,姆妈就迎了上来。
“这不是咱们的大红人么!怎么…哎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淋雨了!”
怕白艳的狼狈模样吓到堂子里的客人,姆妈忙叫娘姨将白艳带回了房间里。
脱下shi透的衣衫,任由丫鬟给自己裹上厚厚的袍子,白艳木然地听着姆妈说话。
“方才穆公子已经来过了,付了点大蜡烛和铺房间的钱。原还要同你说事的,只是左也等不到,右也等不到,眼看又要下雨,他便先回去了。”
姆妈眉开眼笑地说:“穆公子待你可是情真意切啊,听说还要给你铺房间买家具,直接一出手给了四千块!他吩咐说家具样式都由你自己选,只是首饰头面要等他和你一起去置办…”
姆妈正说得开心,突然只听白艳说了一句:“不,我不要。”
房间里的人顿时都愣住,姆妈的笑容还没散尽:“你说什…”
原本一言不发的白艳突然回了魂似的,她一把推开正给她擦脸的丫鬟,起身便要往外冲。
“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我不要点蜡烛了,他在哪里!”原本润泽的声线几乎破了音。
霎时黑下脸,姆妈冲在门口候着的gui公一挥手,gui公和丫鬟们马上一把扯住了白艳,将她拖回房间,同时关上了门。
以为白艳只是不满意穆公子,鸨.母还想好言劝她:“你有什么好不乐意的?穆公子哪样不好了?有钱有势,还愿意好好对你,这种人打着灯笼你都找不到的,你还要怎样?少做张做势了,乖乖点了蜡烛,对你也是大好的事…”
白艳根本没有听她说话,原本被大雨浇灭的愤怒,恐惧,慌乱…所有的情绪渐渐在鸨.母口中的字句中死灰复燃,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骗她?
怎么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安排这些事情?
他…她怎么可以,让她已经沉沦之后,捧出自己唯一拥有的真心之后,又亲手把她扼杀!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娘钱都收了,你跟我说你不办了?”彻底没了好嘴角,姆妈指着白艳的鼻尖道:“你是失心疯了不成?!”
奋力挣扎着,白艳冲她吼:“你放开我啊!我要去找他!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啊!”
“我不要点蜡烛了,你让我去找他!”
“你发什么疯?!大好的日子说些丧气话!”姆妈彻底失去了耐心,她对gui公道:“去拿麻绳把她绑起来关到柴房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gui公应声打开门,原本去换衣裳的娘姨连忙冲进来拉住gui公,对姆妈道:“可使不得啊!姑娘过两天就要点大蜡烛了,怎么能用麻绳呢,到时候让穆公子看见伤口可怎么好!”
一甩手,姆妈看向她:“我还没问你,这好好的人怎么出去一趟就变疯了?”
娘姨也根本不知道白艳是怎么回事,她只得道:“方才,方才在外面淋了大雨,姑娘怕是生病了,脑袋不清醒,您老多担待点…”
正说着,旁边按着白艳的丫鬟也惊道:“姆妈!白姑娘身上好烫!”
娘姨忙几步过去,伸手摸了摸白艳的额头,惊道:“不得了,好烫手!怕是淋了雨,发烧了!”
走过去看了看白艳,见她确实面容chao红,身上十分滚烫。哼了一声,鸨.母这才道:“先弄点冷毛巾给她敷着,李医生是不是还没走?让他来打一针退烧。”
娘姨试探地问:“那点蜡烛的事…?”
赚钱的事情,鸨.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