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里外,佛罗lun萨。
传令官冒失地闯进书房时,年轻的托斯卡纳大公亚历桑德罗?德?美第奇正主持着一次书房会议。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在看见来人手中象征“十万火急”的黑色信笺后停下了将要出口的责备。他向列席的廷臣们道歉,在传令官身后走了出去。“是小殿下的消息,殿下,”传令官焦急地说,“我们在罗马的经理已经确认了,小殿下没有进入罗马城。准确的说,整个车队在从弗贾城出发后就离奇地消失了。我们的人在附近的城镇里打探过,没有人见过这样的一群修士”
亚历桑德罗一目十行地扫完了线报。文书上的内容和传令官所说出入不大,但多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内容。它提到,弗贾城与那不勒斯之间近日流寇猖獗,许多商人都在横越荒原的过程中被劫杀,甚至几支有雇佣兵护送的商队都未能幸免。这些有组织的强盗团伙规模往往不小,已经引起了周边城邦巡卫队的注意。他们猜测领头者也许是出身雇佣军,因此对雇佣兵的作战方式很熟悉,同时Jing于处理战场,很少留下可供调查的痕迹
他用力地折起了信笺。“需要我们派人去寻找小殿下么?”传令官小心翼翼地问,“南方的局势很不稳定。弗贾城已经被土耳其人攻陷,殿下肯定不会再回去了。他可能遇上了什么麻烦”
文书中夹着几张画像。亚历桑德罗随手翻了翻:“这都是什么?”
“是我们的线人认为可疑的流寇头目,”传令官回答,“他想请您看看,他们中有没有与家族有过节的人?”
“我怎么”亚历桑德罗话音未落,忽然沉默了。他的目光定在其中一张画像上,画中人的脸被黑布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shi冷的绿眼睛。传令官低头一看:“这是‘黑狐’,当地人都这么叫他。”他说,“是个厉害角色。莫非您认识他?”
比起狐狸,这双眼睛更应属于夜里撕掠的狼。亚历桑德罗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许他确实曾见过这个人,但应该不是在地牢之类的血腥场合。他在记忆中搜寻了几秒,没有得到答案,这又只是半张脸,于是他说:“没有。”
“我会写信给那不勒斯的阿拉贡殿下,请他出兵搜索。”他接着说,“我们的人马不方便进入他们的地界,战争时期,不要惹来额外的麻烦。”
“可是小殿下”
南方的战火早已燎原,也许阿方索的性命已危在旦夕。亚历桑德罗烦躁地按了按额角,“我明白。但我不能轻举妄动请先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祖父。我会派人处理。”
传令官迟疑片刻:“我明白了。”
走廊烛火通明,夜风从门厅中灌来,光影摇动如海。亚历桑德罗站在原处,远远望着长廊尽头的画像。那是前一任大公在二十年前定制的画作,两名金发的小天使倚靠在圣母膝边,个子高一些的是幼年时的他,圆润稚幼的则是三岁时的阿方索。后来的许多年,他在重重压力下迅速地成长,阿方索则始终保存着画中这样天真无邪的眼睛。从他出生的一刻起,他就是家族的天使,长辈们的宠儿。他当然曾经嫉妒过阿方索——谁不会呢?他曾用弹弓打伤过弟弟的头,然后惶恐后悔地朝他道歉。小小的阿方索抱着头,边哭鼻子,边抬脸朝他笑了。那是一个苹果花一样的笑容。
这样的人,一定是受神眷爱的。他想,匆匆地走回房间,但愿如此。
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阿方索想。
他曾在修院中度过了勤恳的七年,掌握了自由六艺与两种古代语言,却没有一门课程能教他如何与魔鬼相处。契约已经签订,无论如何,阿方索知道自己没法再伤害他了。他当然可以假装这个口头契约没有发生,但他做不到。很遗憾,他就是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的、对主绝对忠诚的人。尤金吃准了这一点。
他在心底无声地叹息。尤金开始哼起一支歌,声音沙哑却轻快,像是某种生病的雀鸟。他开始情不自禁地怀念起修院中的圣咏,怀念管风琴暴风雨般的轰鸣。对往昔生活的强烈渴望一时让他摆脱了当下的煎熬,直到他看见尤金弯腰捡起地上的法衣,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在做什么?”阿方索几乎是喊了出来——他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力气。
“扮成神父,”尤金答道,“显而易见。”
他规整地扣好襟前的纽扣,动作是如此熟练,以至于阿方索不得不先按下怒气,问:“你——经常装成神职者?”有多少无辜的民众被他蒙蔽?
“也许我只是经常在神父的床上醒来,”尤金微笑了一下,“看得多了。”
阿方索显然不相信他的说法。尤金伸展身体,看着自己身上属于托钵修会的法衣,露出一丝介于讥讽和欣赏之间的微笑。阿方索他看着他戴上圣带,天哪,那是他在晋铎时首先从大主教手中接过的东西,每一位神职者荣誉的标志,象征着一方地界上人们的灵魂都将由他放牧。尤金饶有兴趣地瞥向他,阿方索的神情和当他看着圣骨被亵渎时的表情如出一辙,仿佛尤金在穿戴的不是一套衣物,而是他的血rou。
“不用心急,”他笑着说,“你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