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鹫夫人。
艾德琳庄园的人背地里都这么叫我,我知道。
在他们眼里,我是个没有感情,其貌不扬的古怪老女人,我知道。
但我也曾经年轻过,爱恋过,他们不知道。
我的爱人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勇敢的人。
他叫伊莱。
我的伊莱。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克莱顿庄园。
我父亲是个主攻的妇产科的着名大夫,我成长的环境算是衣食无忧,也得到了不错的教育。可是我十八岁那年,父亲在给一个贵夫人接生时出了岔子,导致一尸两命,名声,地位,家财,通通不保。父亲在不久之后的某个夜晚饮弹自尽。我母亲一病不起,半年后也故去了。我无依无靠,只好去到克莱顿庄园做孩子们的礼仪教师。
作为一个家庭教师,我的处境十分尴尬。我作风严厉,孩子们害怕我。其他仆人孤立我,他们出身于乡野,目不识丁,我和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
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其实这样也挺好。
虽然她们背后给我取了诸如“怪人温斯”之类的绰号。
虽然偶尔会觉得孤单。
不过,如果不是这样,可能还不会遇到我的伊莱呢。
午餐之后的一个小时,是所有雇员的休息时间,大家喜欢到花园里散步,聊天,晒太阳。
我除外。
她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我情愿找片空地坐着看书。
那天,我正看得出神,只听到有人大喊:“快躲开!快躲开!”
我回头望去——一匹黑鬃马疯了似的朝我飞奔过来,我想躲开,腿却不听使唤——曲着腿坐了太久,腿麻得根本站不起来!
没时间了。
我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这样也好。
烈马的嘶鸣已近在耳边,马蹄踏碎的青草味混着尘土灌进我的鼻腔,一股力量猛地把我扑倒,我甚至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这就是结束了吧?我想着。
大概过了半分钟,我才反应过来,是有什么人扑在了我身上,我没死,也没受伤,他救了我。
他喘着粗气,满头满脸的汗。“为什么呆着不动!你不想活了吗?!”他恶狠狠地瞪着我,呵斥道。
我突然就笑了,眼泪汹涌地逃出眼眶,点头道:“是的。”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他抽着气,小心翼翼地从我身上下来,躺到旁边的草地上。
我偏过头,看见他面色发白,好像在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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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受伤了?”
“被马蹄蹭了一下。”
“我,我帮你找医生来。”
“不用了,小伤而已。”
“这样的烈马,该给他去势才好。”
“去势?哈哈,白雪是匹母马,她平时很乖的,今天是被马蜂蛰了才失控。”
“这么黑的一匹马,居然叫白雪?”我惊讶道。
“这才有趣呀,一下子就让人印象深刻。”他笑道,“我给她起的。”
他的笑容比冬天阳光还要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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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们聊了很多。
我心里的苦闷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每跟他倾吐一个字,孤单的感觉便少了一点。
到了不得不告别的时刻,我对他伸出手,说:“我叫安妮,安妮.温斯。是克莱顿的家庭教师。”
他迟疑了一会儿,没有握住我的手:“我知道你,温斯小姐。我叫伊莱,是料理马厩的奴工。”
我把手往他那边递得更近了些:“谢谢你救了我,伊莱。”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终于托起我的手,低下头在上面郑重地落下一个轻吻:“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撑住了,温斯小姐。”
从那以后,我每天的午休时间都会去找伊莱。
他英俊,风趣,善解人意,我们总是有说不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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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样的人陷入热恋,几乎是不可抗力的。
我的生命中又一次有了光。
我知道他是个双性奴工,但我不在乎。
我记得父亲说过,大概每一千个新生儿中,就有一个具有双性体征。这不是畸形,只是一种罕见的第三性别。
不过很显然,多数人不这么认为。
那个时候还没有把双性奴隶当作性奴桊养的风气。相反的,正常人如果和双性人发生了关系,会被为世人所不齿。那种雌雄莫辨,娇小美丽的双性奴隶,在今天的拍卖场上价格高得令人咂舌,在二十年前却是无人问津的劣品。像伊莱这种身强力壮,男性特征凸显的双性人才勉强有些市场,能被管家们以远低于男奴的价格买入,充作男奴使用,做些重活累活。
要是一直是这样,该多好。
半年后的某一天,伊莱第一次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