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孟疏星进门,眉开眼笑奔出来,作势往孟疏星怀里扑,一边扑一边亲亲热热地喊:“大哥回来了!”孟疏星不着痕迹地躲开,点了点头。
孟幽月不以为意,回头喊他娘:“娘,娘,你快来,大哥回来了!”王念幽从屋里出来,慈眉善目,拉着孟疏星往里走:“午膳已备下了,星儿舟车劳顿,好好歇歇才是。”
王念幽看着流萤,语带疑问:“这位小公子是?”
孟疏星伸手将流萤揽到身后护着,淡淡回了一句:“不劳姨娘费心,我看过爷爷便走。”说罢,护着流萤抬脚便走。
孟幽月拦在前面,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哥哥,爷爷刚刚服了药,已经歇下了,咱们许久不见,一起说说话不好么?还是说,哥哥还是如从前一般,看不起月儿,不肯同月儿亲近?”说着说着晶莹的泪珠就从眼眶里往外淌,真是楚楚可怜。
流萤觉得一股热血直直往脑门上涌,呵,他流萤五岁起流落街头,察言观色是基本功,卖乖讨喜炉火纯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他面前玩这些伎俩?你大概不是在开玩笑!
流萤扒开孟疏星,站到孟幽月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说:“看不起你怎样?论尊卑,他是嫡,你是庶,论长幼,他是孟家正经的长房长孙,你是哪里来的什么东西,算得上老几?一口一个哥哥,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孟幽月被流萤骂得狗血淋头,泪如泉涌,扑进王念幽怀里呜呜哭着,王念幽刚开口说了个“你”字,就被流萤打断了。
“你什么你?你算哪颗葱?孟家长媳是明媒正娶的江南朱家四小姐,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自己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叫你一声姨娘算是给够脸了,别以为孟疏星父母不在了,就可以恣意欺负他,他是脾气好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还真当孟家没人了是不是?!”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流萤骂完了,拖着孟疏星就走,孟疏星在后面有话要说,被流萤打断:“闭嘴!”孟疏星老老实实地闭嘴了,结果绕来绕去,在孟府迷了路,这熟悉的迷路感啊……
流萤只得停下脚步,红着脸望着孟疏星,走错路了也不好意思明说,只闷声说一句:“你可以说话了。”
孟疏星看着他泛红的脸颊和明亮的眼睛,心里有某种情绪似是冰冻了一冬的河面下汩汩涌动的春水,他移开视线,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不是长房长孙……”
流萤一张脸“腾”一下烧起来,什么?什么?这怎么可能!自己还那么理直气壮地跟人吵啊,结果连基本知识都没有啊,脸好疼……
孟疏星憋住笑,拉起流萤的手:“我带你去见爷爷。”流萤红着脸,这回没好意思挣开,一路低着头跟着孟疏星走。
孟修凡躺在榻上,须发皆白,一脸病容,孟疏星静静走上前,握住老人骨瘦如柴的手。孟修凡睁了眼,看清是孟疏星,半坐起身来,孟疏星小心扶着他。
孟修凡一双眼仍是神采奕奕,一扫颓然之气:“回来了。”孟疏星点点头:“回来了。”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小玉符:“给你留了这么些年,再不拿走,我这老头子怕是也留不住了。”
这是孟家票号的通行玉符,九省十八司的票号,认符不认人。孟疏星有些难过:“爷爷……”
孟修凡眼底尽是怜爱:“你那个混球爹有眼无珠,是自作孽,我不心疼,我只心疼你们孤儿寡母,这么多年,苦了你们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将玉符塞进孟疏星手里:“星儿,拿着吧,算是我这个老头子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给你们赔罪……孟家,是大不如前了,你若有心,就管一管,若是不愿,就走得远远的,到了今天,孟氏一族,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享过,也没有舍不下的,星儿,你可听得明白?”
孟疏星泪盈于睫:“星儿明白。”揉了揉孟疏星的脑袋:“人老了,不中用了,Jing神不比从前,你们去吧。”回头盯着流萤看,目光锐利,看了半晌,孟修凡点点头:“好。”
流萤一身冷汗,好什么?什么好?我都快被您老人家看得要跪了好不好……
出了孟府,孟疏星低头默默走着,许久都是一声不吭。流萤跟在身后,忐忐忑忑地跟着。他明白孟疏星现在不好过,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我小时候死过好几回。”孟疏星忽然开口了。哎?流萤赶紧走了几步,凑到近前去细细听。”
“爷爷说得对,我爹是有眼无珠。那时候南朱北孟,两家人生意上不分伯仲,私下里也是交情甚笃,爷爷作主,向江南朱家提了亲,两家由此亲上加亲,无人再能撼动分毫。
偏偏我爹贪心不足,留恋风月,上了仇家的当,娶了姨娘进门。朱孟两家皆是诗书世家,行规步正,哪里想得到那些龌龊伎俩,等发觉的时候,我娘已经被害死了……
好好的女儿嫁出去,却不明不白死在了婆家,朱家不肯罢休,我爹抱着我娘的尸身,在朱家人面前自刎谢罪……朱孟两家因此决裂,一步一步衰败下来。”
第74章 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