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慌失措,但扑面而来的记忆似乎要将他的身体冲散似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好在这洪流终于在艾瑞克即将无法站立的时候停下了。他睁开双眼,却发现先前的一切全部消失了。没有歌剧院,也没有地下湖,只有一间老式,略有些破旧的小公寓,墙壁上挂着颜色鲜艳的波斯挂毯。
艾瑞克认出,这是他曾经唯一的“熟人”达洛加的房子,而房子的主人正在疯狂地摇晃着自己的肩膀。
[快告诉我,她还活着吗?]
[非要这样使劲地摇我吗?]艾瑞克听着自己的嗓子里虚弱地挤出几个字。
[我不是说了吗?快死的人是我……]
又是十分熟悉的对话,发生在他为了成全克莉丝汀的自由放她与夏尼子爵离开后,他找上达洛加,委托他在自己死后帮忙刊登,以便让离开的克莉丝汀回来将他安葬,以此证明他的成全。
艾瑞克不明白过去的记忆为什么会突然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他无法动弹,也无法离开,只能那样听着自己向达洛加讲述着,将那道血淋淋的,至今依然还藏在心底的伤口撕开。
[她就站在那儿,十分真实地站在那儿,就像一个未婚妻等待着自己的未婚夫。当我像小孩一样来到她面前时,她也没有躲闪,甚至她的额头有那么一点……哦!不……是的确有一点抬起……然后……我就亲吻了她!而她始终没有逃避,静静地站在我身边。
啊!达洛加,你能了解吗?吻一个人是多么的美妙!我那可怜的母亲,却从不让我亲吻她……她总是将面具扔到我的手上,然后转身跑开!当然,我从未吻过其他女人!从来没有!因为这种美妙的感觉,我流眼泪了,甘愿跪在她的脚边,亲吻她每一只脚趾头,但当时她哭了……
哦!达洛加,你不知道,当时我能够感觉到她滴落在我额头上的泪水,那么温暖、轻柔,它静静地滑进我的面具,与我的泪水融合在一起,最后流到我的嘴里,咸咸的……我想拥有她全部的泪水,于是我摘掉面具,但她并没有被我的丑陋吓住,仍然留在我身旁,泪眼模糊地扑在我怀里……上帝啊!感谢你将世上一切幸福都赐予了我!……在我跪倒在克莉丝汀面前时,她对我说:‘可怜、不幸的艾瑞克!’然后她将我的手牵起,她吻了我的额头…你明白吗?我仅仅是一条甘心为她献出生命的狗,仅此而已!]
尽管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艾瑞克依然能体会到那时的那种仿佛将他的心都撕开的疼痛,而他的身体此时正在沙发上蹲坐着蜷缩成一团,痛哭流涕。
“可是她…她吻了我…她吻了我啊!像我这样的人!……”
曾经的艾瑞克,总是对剧本或者中所谓的一吻定情嗤之以鼻,因为从没有人愿意亲吻一个像是从深渊中爬上来的怪物,即使他的亲生母亲。但是那个吻,那个包含着情感的吻,是那样的温柔而甜蜜。克莉丝汀从来都是天使,因为唯有她,会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这张可憎的脸庞,轻柔地落下一吻。他曾经只以为那是救赎,是安慰,可笑自己竟然要到如今才能体会到那吻中饱含着的爱与怜惜。
[当时,我手里握着一枚戒指,是要送给她的,后来她把它弄丢了,但我又将那枚戒指找了回来。它可是一枚结婚戒指啊!所以我将戒指塞到她的手里,说:‘这是送给你的,而且也是送给他的……算作你们的结婚礼物吧。可怜而不幸的艾瑞克送给你们的一份结婚礼物!我知道,你爱的人是他。不要哭了,亲爱的克莉丝汀!’
她温柔地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则向她倾诉了自己的全部心思。对她来说,我只是她随意摆布的狗。但只要她愿意,她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与自己所爱的人结婚。然而,她曾经真的为我哭过,这倒是一种安慰……你不知道我在说这些话时,我的心犹如刀割。她不仅为我哭过!而且她还说:可怜而不幸的艾瑞克!这就足够了……]
艾瑞克相信,如果此时自己能够动弹,他一定会停止这些蠢话。足够了?不,那绝不可能。在自己终于梦想成真,即将于克莉丝汀共度余生的今天来说,这一切听起来都如同噩梦一般,无比残忍。他早已食髓知味,只是一个吻,又如何足够呢?
[我让她发誓,等我死了,她一定要从斯克里布街的入口处回来,将那枚戒指和我一起埋葬。而且我已经告诉她如何能找到我的尸体,以及怎样处理剩下的事情……]
艾瑞克的心底很不舒服,他不明白重新经历这一切的原因,难道是让自己重新体会一下自己曾经的愚蠢?这种感觉叫什么来着?
眼前的景象在艾瑞克的思索中忽然被笼罩起了层层白雾,继而消失不见。雾气之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越来越轻,正在慢慢升起,悬停在半空中。
白雾渐渐散去,他又一次来到了湖畔别墅。
只是这一次,画面中的一切终于与自己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湖畔别墅空荡荡的,没有了往日的整洁,管风琴的键盘盖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正在艾瑞克望着这空荡荡的大厅发呆时,一个身着雪白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