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会在瞬间看到命运显形,就像猎人找到苔藓上的脚印。”
阿诺想起父亲的话时,命运便向他显形了。这一刻的时间并不是延长了,它依旧短得连山猫的心脏跳一下也来不及,而是阿诺的眼睛把时间看清楚了。所以他能看到火光与迷雾中,数万人惊惶的面庞,看到那一绺被金箭割断的黑发,还有那一滴擦破他脸皮被箭尖带飞的红色血珠,一切都像凝固在琥珀里的树枝和昆虫一样,让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阿诺亲眼见到命运显形,扼住所有人的性命并且在他这唯一能转动眼珠的清醒者面前,做了残忍的判决,他在这双铁手面前屏住呼吸,看着它Cao控一切,把死亡插进他爱人的胸膛。
他的手追着箭伸向红发的爱人,却像在透明的水泥中前进一般,伸得那样慢那样累,阿诺看到自己追不上死亡的箭枝,他的眼泪比喊声和双手落得更快,在冷风中离开眼角,向后滑去凝结成霜。阿诺拼了命地驱赶自己的肌rou和骨骼,可无论这一刻的时间在他眼里流动得多么缓慢,他的动作也依旧——并且永远地,比时间要慢。
箭头没了进去,疼痛在神经里走着捷径,比卡洛斯的意识更快得意识到危险,他的面部肌rou被神经传来的疼痛牵扯出一个即将皱眉的表情,这个时候阿诺眨了眼,泪水再一次落下往后飞去。
阿诺知道此刻若是自己抬头,一定能穿越云雾,看清月亮上的凹坑,甚至能直接望进天堂,看到里头挤满了明亮而美丽的星星,可这种感觉能力地爆发,只能让他徒然地将爱人的死亡看个一清二楚而已。
父亲葬礼上的雨声突然闯入他的脑海,他在一个shi透却温暖的怀抱里哭泣,艾lun哥哥对他说着那句阿耶卡的古话——“阿诺,你今天也要开始习惯亡人的吝啬了。”
【活在世上,神要我们在泪水中放弃多少挚爱啊。】
阿诺伸出的双手最后还是没有追上时间,他看着卡洛斯胸膛泛起红色的血花,带着还没来得及染上愤怒和恐惧的惊讶,倒退一步,跌下了高悬的祭台。
那双来不及的保护爱人的手,十根手指用力地张开,什么也没有来得及碰到。
【可是,我拒绝放弃他,米迦勒大人啊,求求您,我知道您一直在某处看着我。】
那十根张开的手指,带着不屈的希望,抓住了卡洛斯的手。
卡洛斯抬起头看着这个抓着自己手一齐坠下祭台的小疯子,看到那双明亮又坚定的棕色大眼里不停地流着泪,因为下落的动作,而被风不断地拽向天空的方向,卡洛斯觉得这个叫阿诺的奇怪陌生人,头颅里一定有干净的冷火在以宝石为燃料不停燃烧,要不然,这双眼睛如何能永远都这样明亮漂亮。
“你疯了吗!”
卡洛斯大声骂道,红色的巨大翅膀却撕开了白色的衬衣,将那决定以自己性命为贡品而向米迦勒祈求一个奇迹的小疯子包住了。
轰然一声,仿若流星坠地,红色的巨龙保护着怀里的少年平安地落在了地上,胸口上的那枚金箭在红色的鳞甲间被夹断成两截,一截当啷落地,一截在龙的胸腔内被岩浆一样的血ye融化成滚烫的金水,顺着鳞片的缝隙流到了地上。
阿诺把这当做米迦勒的奇迹,趴在火龙的脖子上,用力地环抱住卡洛斯的龙颈,喊着“太好了,卡洛斯,太好了!”,带着笑,喜极而泣。卡洛斯看到他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安全而高兴,越发觉得这位嫂子同自己的关系不一般。
红色的巨龙仰颈朝浑浊地夜空怒啸一声,在周围掀起一阵可怕的热浪,夹杂着热风,把这环形看台的所有观众的帽子都吹飞了,阿诺也因此被甩下了国王的脖子,跌回了冰冷的地面。
卡洛斯在朝暗中偷袭的人示威,那随着金箭射出而在广场外响起的号角被这声龙吼吓到一般全都停下了,看着国王变成的龙露出戒备的模样,在场的人群也都面面相觑,不敢放肆,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没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敢猜想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此刻都因为国王的模样而隐约察觉到了自己已被危险包围了。
火焰摇曳,数万人的不安低语,让这些弥漫并包围着广场的雾看起来即危险又Yin森,人们突然觉得现场的火焰太少太暗了,火焰照不到的地方,不详的东西正在蛰伏,觊觎着他们。看台最外圈的至暗处,这一排的观众都不敢转过身去看火焰照不到的广场外面是什么,他们不自觉地同相熟的人挨近身子,父母抱住无知而大胆的孩子们,嘱咐他们不要吵闹做那个醒目者。
一个孩子手里拿着国王的红龙玩偶,被父亲抱在怀里,趴在父亲微微颤抖的宽大肩膀上,突然开始兴奋地叫起来,催着身子僵硬的父亲往后看。
“爸爸!月亮,瞧,蓝色的月亮,两个月亮!就在我们后面!爸爸,你快看!”
“嘘嘘,小吉姆,你在说什么,这么大的雾夜,哪里能看到什么月亮,你快闭上嘴吧,大家要嫌你吵了。”
但孩子的声音,还是让好奇的人往后看了,那最外圈的站台上,原本立着打鼓的七十二位摩尔族汉子,此刻他们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