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消退后,外头又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阿诺蜷缩在这陈设简单的木屋内,听到房顶上方有人讲着话,踩着吱呀吱呀作响的木制楼梯,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和楼梯的吱呀声同时停住,没过一会儿,便响起了一阵悠扬沉郁的钟声。
库玛城的旅馆全都住满了人,威尔逊侯爵低调简朴的别墅庄园,能住人的客房也已经被查理骑士和阿德里安都主教的教团占据了,好心的老侯爵苦想许久,终于为这可怜的少年安排了一个住处——教堂旁的钟楼。
一人高的铁钟隔着两块木制隔板,回荡在阿诺的头顶,钟声震得他浑身发麻,他捂住了耳朵把身子缩成更小的一团,整间屋子被这洪亮的声音震得灰尘乱飞,直到十下钟声结束,房顶的木隔板依旧沙沙掉着灰尘,把桌上的蜡烛给扑灭了。
呲——的一声,是烛心被灰尘扑灭在蜡油里的声音,一阵白烟过后,便连烛心最后的一点火星也熄灭了,黑暗瞬间拥住了这间房间,可墙角的少年依旧蜷缩着,没有起来重新划开火柴点燃蜡烛,他任这片黑暗像抬高的水位将自己慢慢吞没。
没了光亮,外面的雨反而听得更清楚了,阿诺在这片雨声中,听到自己一旁还有另一个呼吸声,这另一个活物没有眼睛,却比所有人都将他看得透彻清楚,阿诺闻到了从那个呼吸声处飘来的淡淡香味,如被太阳晒过的樟木香,夹着外头chaoshi的雨气,温柔地将自己包裹住了。
阿道夫,他的,正在用自己的信息素安慰他。
“走,走开!”
阿诺把手用力一扬,像是要驱赶那无形的香味,可身体却如此渴求这份温柔,被人制止自杀后始终沉默的三个小时后,他终于能再一次哭出来了。阿诺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想让身旁那坨丑陋的怪物知道自己在他这份无形的安抚中,又开始软弱地哭泣了。
这样的压抑,反而使少年的哭泣越发可怜柔弱,黑暗中,那床上的怪物发出一阵沙哑的声响,扭动着身躯,滚下了床。
阿诺被那怪物啪地掉下床的声音吓到了,他听到那呼吸声变得吃力急促,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朝自己这里爬来,一点点地,离他越来越近,阿诺缩在墙角,感到那温柔的香味跟着他的主人越靠越近。
“不!”
少年轻轻地惊叫一声,因为那怪物突然在他的脚尖吻了一下,阿诺吓了一跳,快速地缩回脚,可他丑陋的丈夫却痴情款款般,又挪进了一步,继续吻到了那双无处可退的小脚,顺着纤细的脚踝,一路吻上了少年的小腿。
“不阿道夫”阿诺终于又喊出了他的名字,少年想要推开那不断往自己身上攀爬的怪物,却在掌心触到那柔软到几乎恶心的新rou,怪物像是Jing疲力竭般,一阵如同掐断喉咙般的抽气声后,怪物的脑袋从少年的腿上滑到了地上。
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阿诺模模糊糊看到自己身旁那不停喘息的人彘,没有手脚,没有眼睛,看不见,亦说不出,像一条被人刮了鳞拔了鳍的鱼,在努力跳进一个能救命的水坑前,累得无法动弹了。
阿诺望着眼前丑陋恶心的rou块,那没有多少皮rou覆盖的双唇,从前总是从容优雅地笑着,如今只能不停地滴着口水,比尘土里的蛆虫更卑贱,趴在地上,吻着自己的脚尖。
一次骇人的抽咽声后,那怪物开始剧烈又痛苦地呛咳起来。少年从墙角站起,摸索着找到了桌上的那杯水,然后在那块只剩下呼吸力气的rou团前慢慢跪下,将这受着折磨的恶魔从地上抱起,让他躺在自己的膝头,从杯子中饮了一小口水,含在嘴里慢慢低下了头。
“阿诺先生,我给你拿了干净的衣服来。”
木门被推开,橙黄的烛光照亮了这间屋子,老侯爵派来照料这两人的小奴隶兰达,提着衣篮和食物,进门便看到了少年给那人彘喂水的模样。
长长的白发披散在身后,微闭的眼睑上,长长的睫毛颤抖着,那瘦小的身躯抱着这具可怕的残缺身体,俯身低头,丰满红润的双唇含着清凉的茶水,包吻着那张无法言语的嘴,两人交叠的唇间,有一行清ye漏了出来,滑到了人彘不断滑动的喉结上。
【他好美啊】
年轻的奴隶少女兰达,在心里惊叹道,就在这时阿诺抬起了头,用那双才流过泪的棕色大眼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她,兰达才发现这只是个年纪比自己稍大的漂亮少年而已,而且从这双鹿一样的眼睛里不自觉泄露出的单纯神情,兰达知道这个叫阿诺的少年一定比自己更不懂人情世故。
可方才第一眼,兰达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那些教堂里的天使雕像活了。
看到少年疑惑又有些戒备的模样,兰达立刻露出了常有的爽朗笑容,提着烛台大大方方地走进了这间房子,将桌上的蜡烛也点燃了,整个房间立刻亮堂起来。兰达将提着的篮子放在桌上,打量了一番这个临时腾出的小房间。
一张满是灰尘的杨木桌子立在中间,东墙靠着一张破床,用垒起的剩砖当床脚,盖上一块薄木板再铺上些草垫,便做床了。屋子到处都是蜘蛛网和灰尘,兰达越看眉头越皱,抬起头仔细检查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