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另类的活色生香,段牧忱早已见怪不怪,皮笑rou不笑地戏言一句说:“二爷的心头rou我岂能沾手,况且二爷也舍不得不是?”
孟二爷听出其中的讽刺,却仍笑得热络,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咱爷们儿谁跟谁,有福同享嘛,这艳福也是福哇,理当同享。”
一来一回皆是音在弦外。一个讽刺对方,朋友妻不可欺,你可倒好,逮准女人——尤其吃青春饭的风尘女子——那颗韶华易逝恨嫁求靠的心,挖我墙角截我胡,已然够他妈不仁义不道德了,现而今还好意思跟我论兄弟,你也忒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另一个揶揄对方,成天里风花雪月你侬我侬,到头来连自个儿相好肚子里转的是哪根筋都不知道,愣拖到人家跟你耗不起了另奔他处,你还有脸委屈,你他妈忿忿不平个屁啊,小白脸自古就是靠不住!
作为一个才对此等狗血内情略晓一二的局外人,钟陌棠尴尬极了,同时也倍感无语,想说这时代里的“爷”们也是真够憋屈,谁跟谁有过节,彼此不待见,碍于身份地位及各方情面是不便将真实态度挂于脸上的,然而不理不睬,又难免有须寒暄的场合,想损两句骂一骂痛快痛快嘴吧,非要如此拐弯抹角,这得死多少脑细胞,难怪他们多半不及现代人长寿,都是气的。
瞅一眼旁边,严佑麟也面色窘然,不知如何是好地正回看钟陌棠,四目相对,明显都在问对方:咱是不是最好撤了?
偏偏这时有声音招呼他们落座,孟二爷极给面子地说,牧忱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朋友相聚是缘分,也是福分,他孟二对朋友向来舍得,今儿的一切花销全部记在他的账上。段牧忱一推眼镜,用很假很客气的腔调接道:“既然二爷都发话了,那咱就恭敬不如从命。”一句话把他俩也归到了“咱”里,想撤也撤不成。
余振卿挨在孟二爷身边,把头垂得很低,像个人形盆景似的不言不语不动弹。钟陌棠知道他认出自己了,因此更抬不起眼皮。刚才在段四爷那屋,严佑麟不好意思盯着几位姐儿瞧,这会儿看男人倒是自在随意,左看右看地打量这位戏装男美人,忽然一惊,手在桌底下猛戳钟陌棠,用嘴型惊讶道:“天华景,杜丽娘?!”钟陌棠略一点头,再看余振卿,半张脸要埋到衣领里去了。
孟二爷不管这些,毫不在乎余振卿的难堪,余振卿在他眼里就是个可以照着自己心劲儿随意把玩的物件儿,他一面与段牧忱周旋着场面话,一面揉搓余振卿藏进水袖的手,时不时还要搂一搂腰,掐一把大腿。他大手大脚粗鲁惯了,这一揉一拽,扯得余振卿摇摆不定,脚底下跟着踩点子。
有那么两下,余振卿几乎要被他胡噜倒了,可也只是低眉垂眼地稳了稳身子,面上瞧不出一点不情愿。他越是这样逆来顺受,越是让钟陌棠心里不好受。怎么说也算打过几回照面的熟脸了,余振卿在钟陌棠的印象里不该是这副性情。明明是个活泼灵动的小伙子,眼下却仿佛提线木偶一般,任凭孟二爷怎么摆弄就怎么配合,眼里全没了在惠中早餐桌前的那股Jing气神。
再看孟二爷,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壮硕,寸头,皮肤微黑,五官倒是极端正。若让钟陌棠以客观眼光评价,孟二爷绝对要属男人里的中上水平。他是绝大多数零号渴望的类型,因为足够爷们儿。说句事不关己无关痛痒的屁话,除非孟二爷床上功夫太坑人,否则余振卿陪他睡一睡也谈不上吃亏。当然,前提是余振卿的心里没装着别人。
对余振卿这样的戏子来说,委曲求全该算是一种生活常态,不认头也要学着认头,因为总得吃饭,总得活下去。而今天之所以比哪一天都让余振卿更难以忍受,一方面源于孟二爷的意图远非捧角儿,孟二爷是被他上次的临阵脱逃给惹急了,纯粹的搬出身份权势来“教育”他,为的是让他好好长一长记性;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钟陌棠的意外出现使他重新认识到自己是那么低等,那么不值一文。他无地自容。他是不久前有幸与纪宗砚共处过一室,聊了那么一回,他就以为他从此能和人家对上话了?他不过还是个被有钱人当做取乐对象、却连反抗都不敢的下贱胚子。
做什么梦呢?还敢喜欢少爷,这种梦就轮不上你做!你说你不想下贱,可你就是,不想管什么用!看看吧,人家玩你都要羞辱你,把你弄来盈翠楼,不就是为了提醒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个连窑姐都不如的戏子,自古戏子见了窑姐都得喊声姨。你以为纪少爷坐下来跟你说了几句话,赏你个面子一块儿吃了顿早饭,你就不是下九流了?你不还是在伺候着不想伺候的人吗?你敢走吗?敢说个“不”字吗?余振卿满心满脑地翻腾着这些他不愿、却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孟二爷喊他点烟,他呆了一下才凑过去,点燃烟又默默退开。
孟二爷不满地斥他道:“你个懒骨头倒省事儿,还成哑巴了?也不说问问四爷跟四爷朋友要不要伺候?”
?
他忙道歉,段牧忱摆手笑笑,说自己不抽烟,自己的两个朋友也不抽烟。
孟二爷仍是重重地给了他屁股一巴掌,很嫌他不作脸地命令说:“不抽烟总要吃酒吃茶,眼力见儿哪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