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翠楼是高档ji馆,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里头的姐儿最次也会弹个“临水斜阳”、“江楼望月”,装模作样地yin两句“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常客们大抵非富即贵,绝非什么层次的身份都能踏得进的寻常门槛儿。
然而再高档也是灯欢儿的买卖,不至月上西头它不热闹。钟陌棠和严佑麟望见那块雅致的柳体鎏金牌匾时,街面上的铺子多已打烊,还有几家正在上板。
算是闹中取静,这地方竟难得不似印象里那种灯红酒绿。看不见倚门抛媚眼的勾引,听不见挥着手绢“爷,进来玩一会儿?”的浪荡,门口压根就没有一抹揽客的身影,煞是幽然清净。要不是楼上的窗口掩着一溜儿纱帐,柔黄的光引人先入为主地嗅出了一股子暧昧的脂粉气,钟陌棠真想象不出这就是供老爷少爷们寻欢作乐的“婊子窝”。
严佑麟顺着街边来回转悠了好几趟,就是不往里进。钟陌棠以为他是顾忌过路人的眼光,不好意思,谁知好半晌没人走动了,他还一脸犹豫地在那儿磨蹭,钟陌棠站不住了,催他道:“你等什么呢?”
严佑麟说:“我怎么有点儿手脚冰凉呢?”
钟陌棠说:“再吹会儿风你还透心凉呢,这什么天啊,乍暖还寒,我脚都快木了,你利索着点儿吧,再耗一会儿人该轰咱了。”
钟陌棠拿眼神指了指对过夜宵铺子里坐的几个年轻小伙子,一样的穿着打扮,一样的神情举止,说是混混,又强于混混的吊儿郎当,起码不属无事生非之徒。不出意外他们是给盈翠楼看场子的打手,无事则罢,抽烟唠嗑砸金花,一旦有哪位不懂规矩的在楼里闹个麻烦扎个刺儿,哥几个准保个顶个的不是善茬儿。
严佑麟也看出来了,搓一把脸说:“走着。”
两人迈进大门,竟与外头是一个气氛。钟陌棠心说这地界儿可真够高档的,看来不掏腰包,别说相一相脸面了,连声窑姐的笑你也甭想听见。
很快,一个长相标致、身材匀称的中年女人上来搭讪。不知是不是所谓的“妈妈”,她和未来影视剧里常见的那种一脸横rou的老鸨形象实在相去甚远,稳稳当当的一个人,裹来一阵说不清是雪花膏还是花露水的怀旧香气。说话也不大嗓门,略带烟嗓的语调沉里夹柔:“二位是头回来吧?瞧着脸生。尤其这位爷,年纪可不大呀。”这是指严佑麟,接着又说钟陌棠,“您瞧着像文化人,今儿是有雅兴了,登我们的庙门——您在哪儿高就呀?”
绕来绕去,最后一句才是重点。钟陌棠也不傻,当然明白做生意归根结底图的是赚钱,尤其这一行,没油水可榨的客人,那不叫客人。他说:“劳您给领个路吧,和段四爷约好了。”
中年女人抱歉地“嗨”一嗓子:“看我!耽误二位工夫了,您楼上请,四爷在楼上。”
屋门口一幅梅兰竹菊的四扇围屏隔绝了任何企图朝内窥探的视线,钟陌棠和严佑麟对段四爷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很年轻的声音,也很倜傥,掺在婉转的琵琶调中与姑娘们嬉闹小酌。
见生人进来,段四爷的情致毫不受影响,目光淡淡一扫,手上的半杯洋酒继续往怀里的姑娘口中喂,喂完还要腻腻歪歪地将姑娘唇角滑落的那一滴舔掉。钟陌棠见怪不怪,他一个对各类亲热全不陌生的过来人,顶多是猛眼一见有点尴尬;严佑麟则不同了,明显的脚下一顿,僵在原地不知进退。
三个姑娘弄出满屋的粉艳香气,比刚才在楼下闻见的冲鼻太多,熏得钟陌棠直想打喷嚏,一时间无比想念荣锦尧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哪怕是每日下班后的那一身消毒水味,也比这舒心多了。他纳了闷了,段四爷让这么一群“花”围着不呛得慌嘛?
段四爷神情自若,很不见外地招呼两人落座,又拍拍腿上的“海棠”,吩咐她出去把“馨兰”和“小梦蝶儿”叫进来。海棠前脚刚走,段四爷“啧”一声说,草率了,也没问问二位在这儿有没有相好,这就给做主了,不应该,真不应该。
钟陌棠说,盈翠楼他和严佑麟是头一回来,谁也不认识。
段四爷说,那可有慕名想睹一睹芳容的姐儿?
钟陌棠必然是一个名也未曾慕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严佑麟或许耳闻一二,但严佑麟正犯着懵,根本不搭腔,末了还是他把话茬接过来,说:“这种事儿得亲自体验,是吧四爷,别人盛传的未必就合自己的意。”
段四爷笑着赞同道:“何止是人,就说这楼与楼,院与院,小班儿与小班儿,也是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景,真正有缘的相好不是那么容易遇见的。”
钟陌棠上辈子好歹在职场混过,懂应酬那一套,恭维说:“四爷肯定到哪儿都不缺相好。”
“四爷惦记的只有玉簪,咱们全是陪衬。”接话的是正给几个空杯续酒的半夏。海棠出去叫人未归,弹曲的小茉莉只弹曲子不陪酒,眼下在桌前伺候的只有她。
段四爷苦笑着叹了口气。
半夏说:“玉簪熬出去了,咱们都羡慕呢,四爷您也该替她高兴。”
段四爷说:“前头顶着六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