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的吩咐,自是不敢对赵乾景有一分一毫的怠慢,甚至比对吴磊这个正头主子还礼重。旁人只知道他是贵客,亲卫却知道两人的关系,内院之中行为少不了亲近,自然无法避开守夜的亲卫。有时候吴磊还会攥着赵乾景的窄腰,故意说几句让他再叫大声点让外面人都听见之类的荤话,赵乾景面皮薄,每到这时都难已自抑。
转眼又至深秋时节,长安时节变化无端天气骤然寒凉,好在赵乾景一年四季的衣物都有留在将军府,打开衣柜离层翻找出来件去年的旧衣,上身之后才发觉腰间原本放量多出的半寸变得贴身,对着铜镜自观其影,原本瘦削的脸庞有了些许肉感,后知后觉到自己被吴磊喂胖了。
少年郎爱美,赵乾景如临大敌一般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转头找上吴磊控诉起他的种种“罪行”来。
身穿素衣常服的吴磊周身温润,放下书页端详着站在斜射入屋中的阳光下的赵乾景,不由得勾起笑意,此时吴磊的目光是独有的深情,无需开口已然让赵乾景深陷其中。
“都怪你!我胖了。”
吴磊起身在他的腰身侧比量了一下,不打腹稿道:“哪有,刚刚好。”
“衣服都小了!”赵乾景揪起衣角,愤愤道。
“那可能是洗缩水了。”
这话一出赵乾景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十几俩一匹的料子洗的缩水,要是让织造局听见怕是要只喊冤枉。
于是强加狡辩的安北大将军被拉到院中成了陪练,两人武功不相上下,切磋过招恰是棋逢对手,起先还是一本正经,没过多久就撩动说起了情话,最后横秋剑一丢,被拦腰抱进了屋里。
北地的寒风一吹,吹来风雪寒霜、草木零落,亦吹来边角号声战火狼烟,边北战事吃紧,眼见就要城破失关。
将军府书房的灯火燃起又熄灭,吴磊对着不见皓月的夜空,燃尽了手上的书页。转身回屋看到睡熟的赵乾景,一时间难做决断。
朝堂上吵得火热,主和派已然磋商起和亲修好之事,久不见人影的吴磊忽而出现了早朝纸上,言语铿锵如故。
等到吴磊领了圣旨虎符回府点兵,赵乾景恰拎了梨花白回来,踏入府内只见满院草木零落盔甲肃杀,隔着人群与兵甲对上了目光。
下属散去后独留下两人,赵乾景还拎着手中的梨花白一时无言。
披甲持剑的吴磊再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怎么突然买酒了?”
“昨夜梦回小春城,想起和你同饮梨花白的日子了,”赵乾景语调平淡,强忍着情绪,“那就当践行酒了。”
酒入杯盏不做他言,两人举杯对望,赵乾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大将军凯旋。”
吴磊不做言语只有杯酒下肚,直到临行前赵乾景还是红了眼眶,两人只隔着一臂的距离却犹如千里,他说:“吴磊,你不讲信用。”
“对不起小景,我是个将军。”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赵乾景不是没尝过离别苦,只是从前吴磊总会在原地等候他的归来,由此无论风霜雨雪皆有归处可依,但这一次却是吴磊离开了家园。
将军府的亲兵都跟着吴磊开赴边境,平日里的嬉笑声落幕,只留下遍地黄叶,寒鸦空枝。老仆亲眼目睹了太多人离去,那双苍老干枯的手每年都要要京郊无人处填上数铲黄土,他相识的人越来越少,逗留在京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古来至今征伐无数,不是每个命陨黄沙的将士都能有幸马革裹尸。
眼见黄叶将要落尽,距离大军开拔已过了五日,这五日间不时有前线的消息传入长安,有时也有报丧的信函。
边境又失一城,守关的主将全部战死马前,不曾退让一步。
午夜叠梦,许久未深陷其中的赵乾景忽而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薄纱,枕边却是空落无人。
他将旁边无人的枕头上的纹样抚平了一遍又一遍,双目干涩却也不肯再闭眼,他怕再看见血染甲胄的场景,他怕他的心上人会倒在小春城前。
旦日晨兴,赵乾景收拾好了行囊向府中的仆从辞行。老仆似乎早已预想到了这一日,只是叹气摇头却未曾多做挽留,到最后只是往他的包袱中添了些干粮,并嘱咐他切莫露于人前。
起先赵乾景不知老仆的叮嘱是何用意,直至他一路向北,看见满地哀鸿、饿殍遍野,逃亡的人们眼神里带着恐惧和求生的渴望,拼命索取着一切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可能。
粮食价高,很多铺子怕人哄抢甚至不敢开门,赵乾景这才明白了老仆的用心,他紧紧抱住了包袱,加快了赶路的步子。
越是向北见闻越是惨淡凄凉,赵乾景到底是心软,忍不住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了路边奄奄一息孩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饶是他武功上乘,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却也不得不束缚起手脚,最终只能趁着他们抢包袱中的干粮脱身逃离。
赵乾景一人独行,又是星夜兼程的赶路,脚程自然比吴磊所率的大军要快些,虽然晚了些时日出发,但他还是赶在大军驻扎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