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说下去。那老将直直地对上安王的目光,他的眼眸早已浑浊,可眸光却极锋锐,只听他一字一句道:“殿下的私印,来蓟州之后,就甚是少用,但当年在京城之中却恰相反。虽是时隔多年,但在宫里头,找几幅印着殿下私印的墨宝也不是什么难……”
“蒋叔!”蒋诚还未说完,就被任茭白出声打断。
蒋诚虽是没有指名道姓,但“宫里头”这么明显的说法,就连向来粗线条的任茭白,都听出了他在代指何人。
蒋诚侧首看了任茭白一眼,复又转过头来,直直跪于地上,郑重道:“不管殿下如何打算,末将定当誓死追随!”
誓死追随……在对阵赤狄之时,在座诸位都对此点毫无异议。可按照蒋诚话中隐隐透出的意思……这是要造反的……
是以,他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霎时一变。本就凝滞的空气更是变得窒息般沉重,四遭是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
但不过少顷,屋内就是一阵铠甲碰撞的声音,其余三人陆续跪下,就连方才想要说些什么地任茭白也闭了嘴。
——“末将愿誓死追随殿下。”
他们语声艰涩、脸上的表情也甚为沉重,可见是知道这句承诺背后的重量,可细究其神情,却半分动摇也无。
不过,看着面前跪下的四人,安王却面色骤沉、置于膝间的手也缓缓收紧——
他当年对皇兄的猜忌怀疑不是没有怨的,可如今看来……那些怀疑竟不无道理。
他低头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到了蒋诚的面上。
“蒋叔。”安王就那么直直看向蒋诚,沉声开口道,“本王向来敬你是长辈……”
安王这话并未说完,蒋诚已是明白了他的选择。他面色一白,张口欲劝,可对上安王那不容质疑的眼神,他最终只是低下了头,艰难道:“末将……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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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府此时Yin霾重重,而季怀直此刻也有些忙乱。
赵媛本就对这个孩子看得极重,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更是紧张了起来。她虽在季怀直跟前尽力克制,但到底效果不大。
这一回,太医请脉之后,特意避开了赵媛,单独回禀季怀直道:“陛下,皇后娘娘……思虑太过,照这般下去,这胎恐怕……”
饶是知道太医向来喜欢把病况往重了说,听了这话,季怀直也是眉头一跳,心底一下子沉了不少。
先不说流产这事儿对身体影响有多大,光是Jing神上,赵媛怕是就受不了这个打击。
那太医看这季怀直面色Yin沉,忙不迭的补救道:“卑臣这里倒是有个安胎的方子,小心调养些,倒是能多几分把握……只不过娘娘若是一直这般郁结于心,纵使是灵丹妙药,只怕也效用有限。”
听他这话,季怀直倒是明白了过来:这是怕到时候出事,夸大情况、打预防针呢……
不过,赵媛的一直这般紧张,到底也是个大问题。他按了按额角,叹气道:“朕知晓了,退下罢。”
见季怀直眉间微蹙、面带忧色,一旁的李福低声劝道:“皇后娘娘和小皇子受陛下龙气所佑,定会平安无事,陛下莫要忧虑才是。”
听了这个说法,季怀直嘴角一抽,脸上的表情都忍不住带了点扭曲:龙气所佑……那他还真是厉害了呢……
李福见季怀直神色不对,忙又开口道:“陛下若是实在担心,莫若多陪陪皇后娘娘。娘娘见了陛下欢喜,这心绪自然便开阔许多。”
季怀直顿了顿,朝堂上大换血的风波已然过去,除了最初一段新旧交接的忙碌期,之后的事情倒是一切顺利,再加上杨老首辅坐镇,怎么也不会出乱子的吧……
想着,季怀直粗略地翻了翻今日的折子,发现确实也没甚紧事。他当即站起身来,转头对李福道:“走,去坤德殿。”
……
季怀直到坤德殿的时候,就看见赵媛将手抚在肚子上,低头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他走得近了些,赵媛这才被脚步声惊醒,连忙要起身去迎。
季怀直忙赶了几步、上前扶住了她,“……你身子重,就别这般拘礼了。”
赵媛笑着应了下,然后便又问道:“陛下今日不忙?怎地回来得这般早?”
季怀直看了看她笑盈盈的表情,又想叹气了:赵媛什么地方都好,就是总是把事儿憋在心里、自己扛……
“事情是有一些……不过,朕有些想你了,就过来看看。”
赵媛只是随口一问,没料到季怀直会这般回答,她怔了片刻,只觉得那句“朕想你了”在耳边回响过数遍,稍显低沉的声音在耳道内萦绕,以至于她耳尖都染上了淡淡的胭脂色。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下意识地摆出了一个端庄的笑来,沉默了好一阵儿,才回道:“……陛下说笑了。”
季怀直瞥到她微红的耳尖,再看看她面上一如既往的表情,忍不住一乐。
“怎么是说笑呢?媛媛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朕想你自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