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平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此时的他内心有怎样的波澜,只稍愣了一下便走上前去,低声唤道:“父皇。”
“他是谁?”我听到平德略显冰冷的声音。
“是宫里常年作恶的疯子。”我迟疑了一下,垂眸道,“弃妃之子。”
菩提子颗颗在我脚下滚动,继而缓慢地停下来,在灯火的照耀下现出寒凉的色泽。平德从我身边走过,撩起厚重的床帏,目光久久地停留在疯子熟睡的脸庞上。“既然你知道他是弃妃之子,为何还要做这悖德乱lun之事?”平德转身,深邃的眼眸中多了几分审视,“你不是最爱张素素吗?”
他的反应比我想象得更加平淡。
五年前我在郑骊姬的默许下将疯子收进房,使得他很长一段时日都没有去sao扰后妃。那些女人庆幸的同时,平德或多或少都会听到些风声,然而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连质问的语气都显得很平淡。
郑骊姬本以为这样可以报复他;可是平德,他从来都是一个沉稳的帝王。
我朝他走去,恍然间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十分遥远。在这时我才清楚的意识到,把这个人从皇位上推下去,将会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儿臣自然爱素素。”我看着平德修长的背影,走到床边坐下,爱怜地抚着疯子的脸颊道,“可即使如此,他也甘愿在榻上承欢,视我为至亲至爱。”
平德看着我们,隐藏在Yin影中的情绪有些不明,许久才道:“平秋啊,你可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我的脑海中蓦然浮出孙婕妤的脸,极力地想要寻找出记忆中与她相似的女子,却终是一无所获。“儿臣不知。”我摇摇头,仍将目光投在疯子身上,掌心在他光裸的肌肤上流连着,不再做声了。
虽然我知道在这个时候,只要开口询问,便能揭开那个埋藏在深宫已久的秘密;可我也知道疯子母亲的名姓,一定是平德心中尘封已久的禁地。
“那你可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平德沉默了许久,又问。
我感到有丝丝冷汗在脊背上蔓延,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怖之感油然而生,仿佛有把尖刀正悬在我的后颈,在那里跃跃欲试地比划。“皇兄。”我听到了自己略显颤抖的声音。
这话说出的一瞬间,我竟感到了几分释然。
平德听罢,一成不变的表情终于微微起了变化,看向我的目光很是复杂。“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吧。”他低笑着背过身,顺着来时的路子远去了,“老五,你的确是个聪明人,可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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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德走后许久,我都在思索着那句话的含义。
我既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傻子。他的话似乎总是会留下些悬念,令我辗转反侧不得其解,愈发觉得他是个高深而危险的人。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攻心之术。
若是没有疯子,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熬过这危机四伏的前奏,在还未迎来真正的晨曦时就缴械投降。静坐了一会儿后,我取出袖中掖着的浑圆小瓶,打开瓶塞朝里面看了看,然后站起身,朝宫中的某处走去。
远远地,我便听到灯火通明的景阳宫内传来了瓷器破碎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给本宫去查!”郑骊姬的身影透过窗纸投到幽静的小道上,歇斯底里地扯着自己凌乱的长发道,“我倒要看看是这后宫里的哪个小贱人,敢对主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
我屏气站在漆黑的角落里,透过窗上的一丝缝隙看着里面的郑骊姬。不过几天的功夫,她那细致的容颜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苍老枯皱得如同花甲老妪,身躯也佝偻了起来,唯一不变的是那Yin毒而带着恨意的眼神。
满地的铜镜碎片倒映着她皱巴巴的丑陋模样,令她痛苦得几欲发疯。
我的母亲,你已经老了。
然而你老得还不够
我将手中的小瓶倾倒在草地上,看着里面赤色的长虫扭动着朝景阳宫爬去,嘴角漾出了一抹微笑。“燕十四,你做得很好。”我对身旁隐藏在暗处的人说着,把瓶子塞好收回袖中,从容地回到了寝宫。
深宫里的日子依旧如常。
郑骊姬显然没想到害她一夜之间凋残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懦弱的儿子,再三拒绝我每日例行的问安,将自己彻底封锁在了景阳宫内,也不知在暗地里查出了什么来,接连害死了数个宫中嫔妃。她的手段很是高明,平德对此也毫无反应,整座皇宫还是一如既往的死寂。
疯子醒来后不再念叨着张素素腹中的孩子,只是时常露出担忧的神情,将我缠得更紧。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普通人要足足躺上三四个月的伤,他只用了不到半个月便尽数愈合,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他不但可以灵活地下床走动,Jing力也愈发旺盛了起来,又成了以往四处作恶的疯子。
他想做什么,我都由着他;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可,我实在不屑去理那些被他吓到的宫人。
“小秋”
伏案读书的时候,疯子带着满身的泥污跑了回来,站在我面前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