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地循声望去。
他看到了,魏行风穿着工作服坐在阳光下,正一笔一笔往画布上填色彩,表情专注严肃,只分出一点目光投到斜对角躺着的醉鬼身上。
孟朝阳顿时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少年也是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姿势在画画,阳光给他镶了道金色的毛边,看上去他好像坐在发光的云端,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在画画,却不知道自己便可以入画。而某个羞怯的小个子偷偷画下了这画面。甚至到小个子成年以后,偶尔还会梦到那情形。
魏行风不知道自己触动了孟朝阳的回忆,看他顶着飞蓬似的乱发,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一脸蒙圈地盯着自己。被他的模样逗笑了,魏行风暗想,这小子还蛮萌的嘛。嘴上态度很好的问他:“你头疼不疼?几点上班?会不会迟到?”
孟朝阳从回忆中醒过神,按着额角道:“有点儿。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了。”
魏行风笑道:“别客气,朋友就该互相帮助。我这人吧……”放下画具,他起身去倒水,“别的优点没多少,但特别讲义气,处久了你就会知道。再说我们还是老乡。”
“咦?你听出来了?”
“嗯。我们那地方的人说普通话都有口音,你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再说你昨晚后半场还嚷嚷着要做自我介绍。”魏行风忍笑道。
“后面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没胡闹吧?谢谢。”孟朝阳红着脸道声谢,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还好,就是有点激动,吐了几回,然后就睡着了。”
孟朝阳羞愧地说不出话,只得低头拨电话来掩饰。魏行风垂目看到他脖颈和耳朵都红了,耳尖尤其红的要滴血,让人很想去捏一捏。
魏行风握着拳头走开,听他打电话向公司请假,又道:“我不在家开火,你再睡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出去吃。楼下有家小吃店的粥挺好吃。”
“谢谢你。”头痛欲裂的孟变态闻言便厚着脸皮躺回去,再次把被子蒙到鼻端。
魏行风是个爱干净的人,被子枕头没有怪味儿,屋子也收拾得整洁。不大的房间里没几样家具,最多的就是颜料、画具、画册、速写本和成撂画纸,全都靠墙规置得井井有条,还用纸糊了几个灯罩作装饰,阳台上也摆放着许多花草。
“你一个人住吗?”孟朝阳环视四周,越看越喜欢,爱豆就是爱豆,简陋的旧屋都能捯饬出小资情调,太厉害了。
“没,和一个美院的学生合租。他这几天去采风了。”魏行风边说边画,又恢复了严肃专注的表情。
“你是在乌托帮工作吗?我以前去的时候没见过你。”
“我没再那儿工作。我老师是乌托邦的老板,原来的服务员辞职了,他让我过去帮忙,等他招到人我就不去了。”
孟朝阳有点惊讶:“你在艺术学院读书吗?”乌托邦老板是艺术学院的老师,魏行风又说是他的学生,所以孟朝阳会有此一问。
魏行风手里的画笔在画板上停顿了一秒,随即淡然地回答:“不,我虽然拜他为师但并不是学生。”他扭过头,对孟朝阳坦然一笑,道:“我高中都没读完就退学了,一直边打工边学画。”
他的语气不轻不重,语调不急不徐,每个字都说的很平淡,但孟朝阳却听出了某种深藏的遗憾和无奈。
孟朝阳望着自己的手指,那句在酒醉时都被他勉力压抑住的话,再一次冲的嘴边。或许是宿醉搅乱了他的理智,话语顺当地溜出了口。
他说:“魏行风,你还记得我吗?”
魏行风疑惑地转过头,目光在他脸上来回睃巡。
“你上高中的时候,你们学校办过艺术夏令营,你是王老师的助手,还记得吗?”孟朝阳抬起头,迎着他的审视,有点急切地提醒。
半晌,魏行风终于点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三中的,孟、孟……”
“孟朝阳。”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孟朝阳的心脏兴奋地急跳起来。
“对对对,孟朝阳,我们还通过信,你说高中要考我们学校的……怪不得我一直看你特别眼熟,不过你变化真够大的。喝酒那会儿你说要自我介绍,说半天没说清楚,原来是想说这事。”
魏行风把自己忘的真够彻底的,那时的通信,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吧,自己变化再大轮廓并没变,学画的人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孟朝阳失落地想。嘴上敷衍道:“我、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
“是啊,我变化也挺大的。有七、八年了吧?”
“不,只有六年。”孟朝阳认真纠正。
“哦。”魏行风不以为意,伸手在自己头上比了一下,道:“我只记得你那时是颗豆芽菜,就那么高。”显然他乡遇故友令他十分喜悦,也不画画了,拉着孟朝阳一起出去吃早餐顺便叙旧。
孟豆芽菜如今身高一米七六,但在魏行风这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面前还是不够看。一路上,魏行风以一种保护者的姿势,亲热地搂着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