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拐个弯投向孟朝阳,是个无声的询问。
“赠送的。”孟朝阳扯出一个微笑道。
“谢谢。”那冷若冰霜的视线又转回墙上。
孟朝阳傻呼呼地站了一秒钟,实在找不出话讲,便僵硬地转回吧台。找唱机似的,他从抽屉里翻出一盘旧CD塞进旧唱机里,慵懒浑厚的女声水一样地流泻而出。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朝阳觉得沈博的目光,在音乐响起的瞬间散了一下。
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屋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各怀心事地沉浸在音乐中。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散去,音乐戛然而止,沈博抬起脸,竟是满脸的哀伤和悲凉。撑着桌面站起身时,他的动作特别迟缓,仿佛CD里的歌者是女妖用音乐吸去了他的Jing气神一般。
孟朝阳讶异地替他结了账,目送他慢慢走出门。他下塌的双肩勾勒出两道软弱的线条,显得背影有点佝偻,使那高傲冰冷的气场笼上一层孤寂的暮气,跟窗外的阳光一样,虽然明亮却已快西沉。
魏行风这几天忙着见画商回来的比较晚,孟朝阳憋着要跟他讲见到沈博的事,可惜每天都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第二天一睁眼人又已经走了,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快递门市人员齐备,孟朝阳主要的任务是看店,事情不多,十分清闲。于是看BL成了他打发时间的主要活动,有时候也会翻一翻那本旧笔记本。
那笔记本并不厚,里面的内容也不复杂,但他看的很慢,舍不得一口气读完。因为他在读这些成年旧事旧心情的时候,总会有种在看陈先生一生的错觉。当然,陈先生的一生远不止笔记本里的那一点内容,然而他写下的那些并不华丽的文字里蕴含的深沉而强烈的情感,犹如一只执迷于光源的飞蛾,让孟朝阳不自禁地心有戚戚焉。
那样挖心掏肺地爱一场,明恋也好暗恋也罢,假如不得善终,必定是要伤筋动骨的,即使时间能疗愈伤口,也总有一块萎缩的皮/rou,再也不可能鲜活如初。
“我们很少谈性,因为都清楚对方和自己有截然不同的观点……在我看来,身体交融是一种仪式,是向对方交出自己,用身体这管道靠近对方。那是对爱的献祭。而对他来说,性/爱是一种攫取,一种征服。整个过程带着非凡的魔力,点燃他的激情直至巅峰。他需要这种激情,因为可以成为创作的燃料……我承认我对性的感受更女性化,他则是典型的男性视角,还是个Jing力旺盛的花心男人。
我该怎么办呢?当知道他一次又一次的猎艳行为?我这样看重他的才华,这样希望他画出杰出的作品,如果他必须用身体去创作,我有什么立场去责怪他呢?
我只能,像一只鸵鸟,将头深深埋进砂砾堆,不听不看不想,假装我们十分相爱,假装他的眼里只有我……”
孟朝阳阖上笔记本,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陈先生的暗恋变成明恋之后的笔记。按理说,所爱之人接受了自己的感情,紧接便该是幸福的蜜月期。可是陈先生的蜜月是掺毒的。B君在他们定情之后不久便出轨了。理由很简单,他是直男,更喜欢女人的身体,而且他需要用猎/艳来刺激创作激情。
自诩为他的伯乐和知己的陈先生默默接受了。一面安慰自己,爱人仅仅是在游戏,就像顽皮的孩子,玩够了仍然会回到自己身边;一面疯狂工作,把自己拧成一架工作机器,不听不看不想,用已有的温情不断自我催眠,以爱之名饮鸩止渴。
孟朝阳的心情激荡,放在笔记本上的手指甚至有些微轻颤。他情不自禁地自问,假如魏行风也这样,他该怎么办?他会怎么做?
然而,只要想到魏行风将别人拥入怀中,心脏就像被楔入钢钉一般疼。
他忽然感到一阵恐慌,眼前的笔记本仿佛是天降的密语,写着某种残酷的预言——他们的未来或许曾是别人演过的剧情。
慌乱地站起来,他把笔记本锁进抽屉,神经质地把钥匙压在杂物箱的最下层。
与此同时,魏行风正坐在李师兄的画室里郁闷地抽烟。
前面摊着的两本速写本,上面画满了女人的身体。
李师兄翻着速写本说:“不错呀,你并不是画不好人体嘛。”停了停,望着魏行风促狭一笑,“还是以前画的好,现在画不好?也许画男/体更有感觉?”
魏行风搓着脸道:“师兄,你就别取笑我了。我现在真是找不到感觉,要不你自己画吧?”
“我自己画或者找别人画都可以,问题是你打算不画人体了?找不到感觉肯定是有原因的,这就是你的一道坎儿,师弟,你得垮过去啊!”李师兄收起玩笑神色,语重心长地劝他。
“我知道。”魏行风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玻璃吊灯头重脚轻地映入眼帘,带着难言的压迫感,没来由地让他心慌。
李师兄很能理解他此刻的焦躁,用手鼓励似的按了按他的肩膀,提议道:“还是找个模特吧。”
魏行风没接话,只一个劲儿地对天花板瞠目。
李师兄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