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清晨是寒冷的。杂草高过人,很多树木被狂风摧残得倒伏在地,基本看不到有人走过的痕迹。
再往前走,便是今日的战场。尽管后半夜下过一场暴雨,空气里依旧弥漫着洗刷不掉的腥臭,到处是以各种姿势倒伏在地的尸体。
“将军,北燕的人已经跑没影了。”一个参将低声道,脸上有着欣喜。
“嗯。8万对6万,敌军虽然撤了,我们却剩了不到1千人。惨胜犹败。”树杈上的男人冷冷道。“你们去对面搜一下,看那些敌军尸体上有什么吃的喝的都找过来带着。这荒漠绵延千里,援兵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到,粮食最重要。”
“是。”参将连忙正色应了,带着一队人朝前摸去。
树杈上的男人伸了个懒腰,从靴筒拔出明晃晃的匕首,将手里拎着的尸身横搭在树杈上,一下斩断了僵冷的左臂,拎在手里慢条斯理地啃食了起来。
江六通是原来大秦的旧臣,如今北燕有龙凤双帝共掌江山,他这样的大秦将领都是真心归附,所以这次与大晋开战,他自告奋勇做了先锋官。
这位二十一岁的将领倒是硬气,被他长枪贯胸,还带了敢死队拼杀了半刻钟,最后还是给他用硬弩补了一箭,才死透了。
如果不是这块硬骨头,今天参战的晋军都得把尸体留下。
他心头默默为对手点了个赞,咬下一块肱二头肌。随着咀嚼,血顺着口腔流进喉管,带着铁锈味的腥气还夹杂着一丝甜。空了整整三日的五脏庙总算得到了慰藉,却咕噜噜叫得更响了。一员武将的肌rou,自然是筋道的很。他嚼得腮帮子都有点儿发酸。
清寒晨风拂过面颊。远远近近参差不齐的荒草卷过一波沙沙有声的颤响。一根茅草伸上折断的老树冠,撩拨着他的靴面。战靴很薄,薄到能觉察到这种轻微的触感。微暖的草香,诱发了更鲜明的食欲。他咽下一口嚼碎的肌rou,又垂头啃了一口,这一次他咀嚼得更慢。陡然进食,很容易引起消化不良。何况是生吃人rou。他可不想被自己的手下败将用一具尸体送进Yin曹地府。真这么死的话,绝对太丢人了。
“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微响。
“谁?!”他一手抓着血淋淋的残臂,一手握紧了长剑,扭头看去。
一个清秀的童儿一脸懵懂地仰望着树上的男人,漆黑眼眸慢慢张大。
半枯的老柳树上,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披头散发坐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手里拎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正慢慢咀嚼着,黑红的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滑落下来,滴在他银光闪闪的铠甲上,分外刺眼。
“啊!”童儿嘴唇颤抖了一会儿,终于爆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跑。
“站住!”树上的男人冷声一喝。
童儿撩着蹶子跑得更快了。
男人随手一抛,那残臂便带着夺目的血色准确命中童儿后心,那孩子噗通趴在地上,迅速翻了个身,双眼牢牢盯着男人森寒眼眸,瞪得四圈露白,一边用手肘拄着地往后挪动,一边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呼。“师尊!”
树上的男人脚尖一点树干,如一只银色大鸟从高空掠过,直接落在童儿身前,抬脚踩住了他的肚子。“别动。”
这童儿跑的方向,正是大晋境内。但是他的夹袄领子上镶嵌了一圈儿兽皮,明显是北燕风格。
“说,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男人将嘴里的血rou咽下,铮然拔剑,指向童儿心窝。
烈风刮面,漆黑的长发全部冲天飞起,冷白如玉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轻抿的双唇艳红如火,深井般的黑眸散发出一股子带着邪气的狠戾,仿佛是最浓郁的血,在无底深渊中旋转翻腾。随着他的问话,一滴死血从他口角飞落,啪地砸在童儿面门。
“啊!”那孩子用力闭起了眼。
“放开他。”草丛朝两侧分开,一个青衫男子现身出来,清冷凤眸看向男人。
“放开他?”男人冷冷重复了一句,上下打量这个文质彬彬的青年,他看上去比自己似乎还要小上两岁,却有着极其沉稳的气质,见到如此场面也不见惧色,倒不是简单人物。
胆敢只身带着一个小童儿涉足战场,又如何会是简单人物?
“你是北燕人?”男人眯起一双清隽雁眼,冷冷逼问。
“是。在下只是一个医生,因为听闻这荒漠南边有异草,特地过来采药的。”青衫男子不卑不亢地回答,又转头对惊惧喘息着的童儿呵斥,“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元将领,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方才真的吃人了。”童儿一双腿儿抖得厉害,怯然颤声道,脸上有着鲜明的畏惧和恶心。
青衫男子遽然扭头,看向持剑的敌将,微微在晨曦中眯起的凤眸里有着明显的不认同,“是吗?将军,吃人rou,对健康不好。”
男人持剑的手紧了紧,冷嗤了一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不吃人rou,难道吃草?”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马上就会成为自己阶下囚的人做这番解释。舔了舔沾着血迹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