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莹在出发前特意打扮了一下,他向来是爱好清洁的,这几个月来浑身脏污,早已忍受到极限。自己久而不闻其臭,但心里很清楚是个什么样子。将那破棉袄也从上到下整理一番,他还是不满意,让二虎给他找来一块蒙面纱巾。二虎找来的不知道是哪位小姐用过的手绢,扑鼻一阵香味,流莹先打了好几个喷嚏,小心的戴上,心里才增加了几分底气。
他实在害怕见到山娃高高在上的模样,那样相比之下就好像自己成了蝼蚁,抬头的资格都没有。这次他不想做什么,只远远的看一眼,哪怕那人认不出自己呢。
二虎很为他担心,不让他一个人去。流莹无法,商量道:“我带你一起去知府家,你只能在院墙外面等着。如果月上中天我还没有出来,你就离开,再也别等我回来了。”
二虎脑子又不够用了,呆愣半天,问:“为什么不回来了?”
流莹轻声叹气,不是不回来,恐怕是想回也回不了。这些话没有必要跟二虎解释,他跟二虎相识一场,共度了几日患难,最终还是有各自的路要走。
当晚流莹准备翻墙进入的,观察了一阵,他临时改换策略,混入了那进府唱戏的戏班子。他原先在仪香楼也是唱跳俱全,如今裹在肮脏难看的棉袄里面,身段也比旁人好得多。
知府家里十分热闹,除了即将开演的大戏,还有各色人等走来走去,不像是才经历了战争的模样。当然这些人中大部分是身穿盔甲手持长枪的士兵,时刻保持敏锐四处查看,流莹不敢乱走,扮作下人往后院去。
他这模样,就是不用刻意别人也会把他当成小厮看待,刚走了两步,有人拉着他一路跑去了东院。有人在那里撞死,墙壁溅上了血迹,誉王令人将沾着血的一整面墙拆除重修,显然几名士兵正在忙碌。
流莹帮了一会忙累得头晕眼花,扶着砖垛喘气。士兵们嘲笑他没用,细胳膊细腿跟个娘们似的,还来帮佣。知府家活下来的人都被赶在东院屋子里绑了起来,也只有他这样看着最没用处的被放了出来,干点伶俐的轻细活儿。流莹便也不客气,说自己干不了这个。士兵们哄堂大笑,有的人色眯眯的舔着嘴角问他会干什么。流莹不敢多说,见那打头的目光沉沉的盯着自己,他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
中院准备开戏,院子里挂满了琉璃灯盏。早开的腊梅在灯下粉红粉白、盈盈生姿,一丝丝细雪落了下来,点缀着黑色地面。流莹的头顶肩膀也落了雪花,他顾不得擦拭,目光黏着前方那个熟悉背影,浓的化不开。他没想到就这样遇见了萧怀珏,本以为那人会在众人护送下出门,谁知他一个人在湖边久久伫立呢?
那人头发披散,身穿湖绿色云鹤牡丹大氅,孤绝的身影仿佛一名世外清客,看的流莹眼睛酸涩,喉咙壅塞。
他往前走了两步,又怕惊扰对方,轻声说道,“山娃,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别怪我,我实在太想你了。”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那就不用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好吗?先前把你留在身边,是我痴心妄想,自欺欺人的,以为你跟自己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你这样的人才样貌怎么可能来自普通身份呢?我想清楚了,我不要再做你的什么人,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好了。”
先前可不是这么想的,一看到人有些话自然而然就改了口。流莹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道:“我本来就是做小倌的,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愿意当你的男妾。”
声音越来越近,胳膊也缠了上来,不怪流莹自来熟,实在这么久以来,他着实还把两人成过亲的事放在心上,嘴上话虽然改了,身体语言却一时半会无法纠正。
被抱着的人略微挣动,崭新衣袍发出簌簌声响,随即被抱的更紧。流莹埋头紧靠前方肩膀,使出了毕生力气,想着就算被无情拒绝也要争取这一次。
那人温暖的手指放在他腕子上,掰了又掰,掰不开。两相僵持,他像是终于放弃,给了流莹一个安慰的回握。
流莹大喜过望,急忙松开胳膊,看向山娃的脸准备得到印证。
“你要做本王的男妾?”那人转过身来,一张清冷面孔,用截然陌生的嗓音说道。
流莹在原地石化,这人的相貌与山娃有五分相像,可他确实不是山娃。
那人敲了敲手里的扇子,往前一步,又道:“你要做本王的小妾,连真面目都舍不得露吗?莫非是相貌太丑不能示人?”
流莹还带着面纱,闻言急忙捂住了纱巾,保留这层遮掩他还能留点颜面,刚才一番掏心掏肺的话竟然全都说给了陌生人听!
不顾他羞愤欲死,那人执意揭开他的面纱,两相拉扯,衣袂摩擦,对方钳住流莹的腰身,竟然真的就扯开了那薄薄的遮掩物。
香风袭来,半透明纱巾下露出来的是一张清秀面孔,杏眼圆睁,神情惊异,不是特别的美,却叫人看了还想看。
“你”两人同时开口,背后有人走近,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盖过了他们,“三哥好兴致,宴会已经开始,久候不至,原来是在这里调戏美人。”
萧怀珏背着手站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