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十二月大昌降了第一场大雪,这场雪来得虽然晚了些,瑞雪兆丰年,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飘扬的雪花意味着明年好的收成。可是皇城内却是一片戒严,许多权贵人家门前鲜血染红了白雪,路人匆匆而过,不敢多看一眼,惟有上了年纪的人,总觉着这一幕似曾相识。
皇宫,立政殿。
宋怀景的肩膀至胸口处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珠不断地从伤口溢出来,梁王站在他的对面,眼中带着令人惊悚的疯狂:“哈哈哈!你没想到吧!你没想到吧!最终站在这里的是我,不是你费尽心思培养的那个宋子承!”
宋淮景沉声道:“朕待你不薄。”
“不薄?”梁王冷笑几声,“我才是嫡子,如果不是父后过世了,哪里轮得到德妃与他那个儿子猖狂!可是父皇,宋子承害我瘸了一条腿,你就那么轻飘飘地放过他了,你扪心自问,这叫待我不薄?”
梁王拿着染血的剑上前几步,宋怀景瞳孔缩了缩:“你要弑父?”
“父皇,我给过你机会了,我杀了宋子承,可是你呢,一听说后宫有人有孕,便迫不及待想要算计我,我若不先下手为强,难道等你再培养一个儿子后对我下手么?”
剑光让宋淮景晃了一下眼睛,可是疼痛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反而是他面前的宋子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穿过自己胸口的羽箭。宋淮音走进殿中,一字一句道:“臣弟救驾来迟。”
宋淮景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缓缓地站起来,眸中浮现出欣喜之色:“淮音,你来了。”
宋淮音捡起梁王掉落的剑赞道:“好剑!”说完手中一动,长剑穿过对面人的肩膀,将他刚刚站起来的身体钉在了地上。宋淮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为什么?”
梁王还余最后一口气,见了这一幕嘶嘶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失策!失策啊!”言罢气绝。
宋淮景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若是想要这个位置,跟皇兄说不就好了,你想要的东西,皇兄什么时候不答应了。”
宋淮音贴近他,就像曾经很多次他们两人肢体交缠那般,只不过这次他终于直视了宋淮景的眼睛,细细地扫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原本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宋淮景,十年来的日日夜夜,这一刻在我心中演练了无数遍,我想象着我该用什么样的力道刺穿你的皮rou,该从什么角度割断你的骨头,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你此时惊惧的脸。”
宋淮音执剑的手转了转,宋淮景肩上的血洞顿时溢出了更多的血,疼痛让他弓起了身体,他勉强抬起脸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以为自己驯服了一只小野猫,却不知是在身边养了一头蛰伏的巨兽。宋淮景颤抖着嘴唇道:“淮音,我爱你啊。”有谁比我爱你呢?我给了你大昌一人之下的荣耀,给了你冠绝六宫的宠爱,甚至疼惜你没有子嗣,给你赐婚就为了让你有一个孩子。他期许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妄图唤起他曾经两人缠绵悱恻的回忆。
却只听到冷漠的一句:“哦,你真让我恶心。”
宋淮音抽出那一剑轻声道:“这一剑,是为了我这八年的噩梦。”
“呲——这一剑,是为了皇长兄!”
“呲——这一剑,是为了二皇兄!”
“呲——这一剑,是为了四皇兄!”
剑拔出时血花四溅,宋淮景难以置信地看着宋淮音,嘴角不断地溢出血沫:“你.....你怎么会知道?”
宋淮音将剑尖抵住他的胸口:“十年前,你带兵包围病重的父皇寝宫时,我就躲在父皇的床下,当时你何其得意地向他宣扬着你的丰功伟绩,宋淮景,我亲眼看着你杀了他!”
剑尖刺入心脏的那一刻,宋淮景眼前走马灯似的出现了自己的一生,身为皇三子的他出身卑微,只是父皇酒醉临幸一个宫奴后留下的后代,再加上儿时性情Yin郁,并不讨父皇喜欢,与几个兄弟也不亲厚。可是最终坐上皇位的是他!他使计杀了平叛归来的太子,并将这嫁祸到了与太子不和的二皇子身上,二皇子生性高傲,脾气暴躁,被软禁后出言不逊,更加坐实了谋害太子的罪名,被流放后不堪忍受恶劣的环境自尽。一向爱好舞文弄墨不问政事的四皇子却难得敏锐地怀疑到了他的身上,被他先下手为强扼杀在了摇篮中。
他记得自己在因为太子逝去后便病重的父皇床前诉说着自己做的事,嘲笑他的有眼无珠,最后在步步算计中登上了皇位。他记得第一次见老皇帝时自己儒慕的眼神,可却因为初见圣颜说话吞吞吐吐,那人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宫奴之子,不过如此。”
宋淮景的眼中蒙了一层血雾,他伸出手想要再摸摸宋淮音的脸,他的五弟,自出生就与他不同,同样是父君身份卑微,可他却极受父皇宠爱,他看到过那个不苟言笑的皇帝像民间一位普通父亲一样将当时小小一团的宋淮音放到肩头逗他笑。在太子之位还未落定时,他的五弟就已经第一个有了在外的封地,这是父皇对他的保护,将他直接放在了权力斗争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