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姑射门下,大宗的人都来齐了。
细细数来,十三男八女,领头的男子正是宗主秦三岚。只见他身材颀长,气宇轩昂,闭关多年境界更上一层楼,仅仅背手而立,大宗其他在场的人没一个敢放肆。
雏凤鸟驾着琉璃舟已经等候多时,秦三岚巍然不动,直到远远走来几道人影,他紧蹙的眉峰才稍是平复。
来者是个男子,五官较旁人英朗,初看时印象不深,多看几眼才觉得这人容颜太耐看,越看越顺眼。可惜他双目让长长的玄布遮住,手下靠旁人搀扶才摸准路。
与姑射门下大宗的金边玄衣大相庭径,这一行人素衣而来,除了男子脸上的玄布,最为显眼的就是搀扶着他的少年。少年瞧似十六七,模样是少有的俊俏,一双凤眼下左右各有一点泪痣。
作为侧峰的峰主,比大宗来的迟,怎么也说不过去。不过姑射宗门没人质疑,甚至是秦三岚都礼让男子先行登上琉璃舟。
地上一柄拂尘摇摇晃晃地卷住琉璃舟的船帮,留出宽若三人的走道,直把琉璃舟固定在半空中。
少年挽着男子的手小心翼翼地上了船,随后是秦三岚领着的大宗,最后是侧峰尾随的四人。待人到齐,舟上有人收回拂尘,琉璃舟便往天际飘去。
舟上有凉篷,蓬下是两三个绫锦包成的蒲团,少年将峰主扶到那处坐下,秦三岚也跟过来盘腿而坐。
秦三岚说:“我出关多日都不见你,还想着这回你是否不来了。”
峰主侧脸,说:“好好的,怎么不去。”说着就吩咐少年斟茶去。
秦三岚偷偷打量了走远的少年,不自禁说:“长得与观凌夫人越发相像了。”话刚出口便知道不合适,只好干咳一下,说:“听闻五蕴斋有个新秀,自我闭关那回于三寸法坛将先天楼的莫书宇扫下来了。你该有些印象,就是当年差点入了你门下的男娃儿。”
少年端着茶刚靠过来,听见峰主沉yin一下,应声说:“是有些印象,开云世家的血脉。”
秦三岚连说正是:“可惜了,若是百年前的五蕴斋还是数一数二的。自‘大难’折损了根基,五蕴斋这百年来可算是没落了。如此好的筋脉,我当年还想说让五蕴斋折了。他与你道法相同,若是到你门下,定是造诣不浅。可惜可惜!”
“机缘如此,强求不来。”峰主低头喝了茶,适时止住话题。
秦三岚随意笑笑,看了看少年,问:“复元近日修炼如何?”
复元答:“尚算平顺。就是师傅闭关多日,甚为挂心,有些荒废了。”
秦三岚笑骂:“小老头子!”又朝峰主说:“若让我说,濮阳,你这徒弟常日荒废修炼,你当师傅的总得管管。莫让外头刚入门修炼的娃儿都能唤他名了。”
峰主濮阳子书就道:“能者为尊。他现下能让他人唤一声‘道者’,改日要唤他人‘仙师’,自是自己本领不够,怨不得谁。”
这地界,除去门内论辈排行,只要一出自家山门,论得就是修为。谁修为强,自有稍逊者尊其为“道者”“道仙”;若是修为太高的,还得敬一声“仙师”“仙尊”。好比在三寸法坛中守着第二的秦三岚,若是遇见第一的百丈道乙孟,还得尊一声‘乙孟仙尊’。
复元有些不高兴,垂着头不吭声。
秦三岚摇摇头,与濮阳子书说起三寸法坛。复元一直垂着头,细长的眼慢慢扫过濮阳子书端着茶杯的手,顺着手臂细细爬过去就是手肘处,肘旁是素衣裹着的腰身。才定眼看了一会,濮阳子书猛地一僵,茶杯差些都扶不稳。
秦三岚脸色大变,还未伸过手,便见复元将濮阳子书扶住,一手夺过茶盏随意放下。
濮阳子书皱着眉,抓住复元的手腕。一段黑纹在裹着素衣的肌肤之下翻滚,好几回都要涌上颈项处,又让濮阳子书压制下去。
“这发作可是来的频?”秦三岚担忧问,“你离突破还有多久?”
濮阳子书稍是坐回去,说:“还有好些时日罢。”修炼这事,全靠天机,哪有说好的事呢。
秦三岚忧心忡忡,最后只能说:“据闻山上洲适合静修,到时你绕道去一趟,就甭急着回姑射门了。”
复元一听,喜上眉梢说:“师傅好不好。”
濮阳子书没瞧见他的喜色都能听到他微微上扬的嗓子,想着徒弟伺候在旁多年,莫说耽搁修炼,便是外出历练也是少有的机会,便答允了。
秦三岚道:“复元可要看好濮阳。”
复元点点头。
濮阳子书调笑问:“我若走了,你可扛得了几位元老的重压?”
秦三岚想想:“到时你偷偷地走,我替你瞒着就是。再说,他们总不能将人锁在姑射门里头。”
“不就怕我死。”濮阳子书淡淡说。
一言刚出,秦三岚与复元顿时脸色大变。
秦三岚铁青着脸,真不知如何答话,只得怨道:“你这人呐”
濮阳子书喝一口茶,不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