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缰绳绕到轿子前面。驾车的小厮看见他,忙跳下车行了一礼。
“钟先生。”
银叶像模像样地点点头,把手中的马鞭和缰绳交给他,转身就掀开了帘子。
殷淮安正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车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帘子掀开之时,一层淡白的月光撒进去,刷亮了殷淮安的睫毛、眉峰、侧脸、鼻尖。半明半暗中,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神秘的朦胧。殷淮安的眉峰皱了皱,紧接着,长长睫毛抖动两下,他睁开了眼睛,朝着车帘的方向转过头来。
车门处,银叶的半个身子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中,逆光下,他的五官并不鲜明,正因如此,他俊郎的轮廓便显得异常清晰,清晰到,能够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殷淮安奇怪,自己素来模糊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够看清如此细小的东西了?什么时候……能够如此细致地,观察一张脸了?
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银叶此刻化作了一道不明不白的影子,但是在殷淮安看来,却是那样清楚。
因为,光源就在他身后,他就像是从光里面出来的。
光影之中,两个人无声对视,两双眸子中交互变幻的眼神,揉在恬淡的月中,溶在宁静的夜里。
银叶先反应过来,他咳嗽了一声。
殷淮安被这声咳嗽拉回了现实,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得快了些,表情也不受自己控制了。他慌张地偏开眼睛,手底下的动作看上去像是没过脑子的。他猛地扯过银叶手中的帘帐,急急地把它放了下来,动作没了从容冷静。
急到,他甚至都没在意,他刚碰到了银叶的手。
帘子一落,将银叶和月光重新挡回车帘外面。
轿中恢复了黑暗,殷淮安的心,这时候才静了下来。只有心静了,他才能够控制好自己说话的情绪。他沉下嗓子,冷冷地对着车帘说道:
“钟之遇,你来这里干什么?”
银叶一动不动地呆立在车外面,抚摸着刚刚被殷淮安碰到的手背。
他隔着一道厚厚的棉帘,听着车里那人冰冷的声音。那声音说是冰冷,却和以往的冷不同,今日那冷沉的语调中,多了几分愠怒,几分羞恼,几分尴尬。
冰冷只是为了掩饰其中的五味杂陈,并非出自于真心。
银叶忘了回答这句话,他还想再听一听那五味杂陈的声音;他还想再看一眼刚刚殷淮安与他对视的眼神;还想……再碰碰他的手。
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回想着那个表情,那张脸,那样反常的表情出现在殷淮安的脸上,银叶觉得自己可以把它解读成——
心动的感觉?
哪怕是只有稍微的一点点,只有转瞬即逝的一瞬间,也好啊!
银叶心里面的狂喜犹如决堤的洪流一般奔涌而出,霎时间涌遍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激动地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激动地忘记了把帘子掀开。
这次是殷淮安主动掀起了帘子,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在帘子后显露出来,冰冷的目光打在银叶的脸上:“钟之遇,你到底为什么跟着我?我还有要事,你添什么乱?”
刚才的猜想让银叶的自信心猛地高涨,他迎上殷淮安的目光,试图用满眼温暖的笑意化去他眸中的冰冷:“我是真的不放心你,才大老远跟来的。”
“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你能帮得上什么?”
银叶想起来自己刚才要问什么了:“这还叫让人放心呀?你过夜都过到小树林里来了,下一步准备干什么了?手无寸铁的大少爷,是想智斗劫匪呀还是智斗野狼呀?”
殷淮安不屑地嘲笑他一声:“那你巴巴地赶来,能帮我斗劫匪还是野狼?”
银叶笑了一下,露出狼一样的目光:“帮你防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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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叶这话说得十分大胆,十分露骨。殷淮安登时变了脸色,声音不由自主地拔高,又小心翼翼地降低下来:“你敢!”
银叶继续没脸没皮地笑着:“自然不全是为这事来的。”
殷淮安的脸又有些发青,是被气得。
银叶冷不丁地握住他的手,借着殷淮安往后缩手的力气,一个跨步迈上他的马车,闪身坐了进去。
“我被人追债来着,求大少爷行行好,暂时收留我,把我带在身边吧。”
殷淮安板着脸,一心想把他推出去。但是他推不动,银叶整个身子都瘫在软塌上,手臂勾在案子上,闭上眼睛和嘴巴,一动不动了。
睡着了?
殷淮安又试着推了两下,倒在塌上的银叶没了声音,他的的呼吸声均匀起来,睫毛纹丝不动。
殷淮安的一张脸彻底变黑了,却也下不了狠心让他睡到车外的地上去。他把自己的衣角从银叶屁股底下拽出来,坐得离他远了些。
银叶侧卧在塌上,乌黑的发遮住了他的侧颜,一片黑暗中,只有侧脸一道俊朗的轮廓线,格外清晰,格外深刻。
殷淮安看了一会儿,又掀起自己的风氅,盖在银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