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认,耍个无赖,贺双魁已经解下腰里一块铜牌,甩手扔在桌子上。他已经醉得话都说不清,脑子里仅有一线清明,把铜牌扔给方云宣,就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醉死过去。
老赵吓了一跳,贺双魁扔给方云宣的,是他们鹤鸣帮的令牌,只此一块,是帮主的信物,令牌一出,可以号令帮中所有的兄弟,如有不从,按帮规要处以极刑。
小于等人也面面相觑,他们的大哥是醉糊涂了不成,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给人?
贺双魁在帮中极有威望,他做的决定众人不敢不从,老赵再不敢对方云宣放肆,匆匆躬了躬身,朝方云宣施了一礼,和小于扶着贺双魁,出了食锦楼。
贺双魁等人走了,方云宣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把铜牌收进怀里,整个人虚脱了一样,浑身上下冷汗直冒,脚软腿麻,坐在椅子上直打哆嗦。
杜益山一个箭步冲进屋中,半扶半抱,将方云宣扶上楼去。
“重彦,快去找个郎中,给云宣开副解酒药来。”
韦重彦连忙答应,快步跑出食锦楼,去找郎中。
杜益山一手托着方云宣的腰,一手架着他的胳膊,扶着他慢慢往台阶上移。
方云宣目光发散,眼神空洞,木呆呆的任人摆布,许久他才反应过来,扶他的人好像不是王明远。
方云宣转动目光,从杜益山的手一直看到他脸上,好像不认识似的,方云宣看了好长时间,快到门口时,他才伸出一根手指,在杜益山身上戳了戳,确认他不是醉糊涂了。
杜益山推开卧房门,把方云宣扶上床榻,让他坐好了,回身去脸盆里拧了个手巾,给方云宣敷在脸上,让他好受些。
方云宣已经醉了,思绪一时清楚一时模糊,杜益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怎么也想不通。
杜益山坐在他对面,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眼中的目光却复杂得厉害,看得方云宣心头更慌更乱。
“你……怎么来了?”方云宣其实更想问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广宁府这么大,他呆的地方又偏僻,达官显贵从不踏足,应该与杜益山毫无交集才对。
杜益山冷冷开口:“我欠你的钱还没还!”
方云宣一愣,想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来广宁的路上所欠的工钱。方云宣上次几乎是落荒而逃,趁人不备跳下马车,带着楠哥儿一路偷偷摸摸的进了城,工钱什么的,自然是没顾得上要。
杜益山扶方云宣躺下,“睡会儿,一会儿郎中来了,再起来喝药。”
方云宣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这会儿坐着还好,一旦躺下,万一真的发起酒疯,一时情难自控,对杜益山做出点出格的事,后悔都晚了。
挣扎着起身,方云宣笑道:“我喝点茶就好了。不劳杜将军费心。”
方云宣站得急,起身时一甩袍袖,从袖子里滚出一把锥子,当啷一声,锥子滚到地上,方云宣弯腰去拣,杜益山却快他一步,已经抓在手里。
那锥子尖上都是血迹,红得让人触目惊心,杜益山的心头像被人拧了一把,突然而至的疼痛让他猝不及防,他脸上神色大变,目露凶光,回头狠盯着方云宣。
方云宣让他盯得心虚,退回床里,笑道:“我酒量虽然不错,可跟贺双魁拼酒,怎么也要多加一道保险才成。”
他说的轻松,杜益山听后却只剩下难受和气愤,若说刚才他还有几分佩服方云宣的胆色、豪情,那么此时,他心里的情绪已经全被疼惜和愤怒替代。早知道方云宣做事如此狠绝,竟拿锥子让自己保持清醒,杜益山是决不会站在外面傻看着的。
心里后悔不迭,杜益山不由生起气来,单膝跪地,恶狠狠压着方云宣,让他坐好,伸手撩开他衣摆,只见他大腿上殷红一片,方云宣怕扎轻了自己不够清醒,每一下都扎得又深又狠,撕开裤腿,大腿上血rou模糊,伤口太深,血不容易凝,一点一点渗出来,看着很是吓人。
杜益山只觉心疼,此时不用分辩,他也十分清楚他对方云宣到底是什么心思了。这个人,他要定了,就冲着这份让自己牵肠挂肚的思念,和宁可自己受伤心痛,也不愿见他身上有半点伤痛的揪心,已经足以确认自己的心意了。
身上常带着伤药,这是杜益山从军时的习惯,恐怕一生都难改了。忙拿出来,轻轻用软布将伤口周围擦拭干净,撒上伤药,用白布包裹。
方云宣半靠在床榻上,静静看着杜益山小心翼翼的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觉得心里的感情好像有些控制不住,他自己也没料到,他对杜益山的感情会比他想像中的要深得多。
他想念这个人,想念到即使他就在眼前,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想拥抱他,想亲吻他,强烈的渴望啃噬着自己的心,方云宣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关,不肯让他心底的情绪泄露半分。
处理好伤口,韦重彦也回来了,他怀里抱着楠哥儿,身后还跟着王明远和一个老郎中。
楠哥儿闹着要回来,王明远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