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睁不开了,喝药都是杜益山喂的。
一勺一勺的苦药灌进肚子,方云宣总算没做出什么剽悍出格的事,不过也是一时哭一时笑,好像两辈子的委屈事、高兴事全在这时候想起来了。他拉着杜益山不放,絮絮叨叨地讲着他童年的趣事,怎样学做菜,怎样被师傅骂,跟着又背了半个晚上的菜谱。
☆、第40章 打定主意
从没人敢对杜益山如此放肆。
韦重彦目瞪口呆地看着方云宣拉着杜益山的袖子,像个欢快的孩子一样絮叨着自己所有的琐事。方云宣醉了,韦重彦知道,可杜益山总该是清醒的吧。平常这位将军可是从来都冷着一张脸,韦重彦跟了杜益山十几年,几乎都没怎么见他笑过。可此时,面对方云宣的放肆,杜益山脸上竟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着实让韦重彦以为自己是见了鬼了。
杜益山没有察觉到自己有什么变化,心里高兴,他兴致勃勃地听着方云宣说话,虽然是醉话,但也是实话,方云宣清醒时,恐怕永远也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会如此放肆的跟他说话。
杜益山让韦重彦回去休息,他留在食锦楼里照顾方云宣。韦重彦走后,王明远就想带着楠哥儿去外屋,楠哥儿怎么也不走,赖在杜益山怀里,非要和他一块睡。
王明远为难,他第一次见杜益山,实在不放心把楠哥儿交给他,哄了半天,楠哥儿死活不依,无奈只好把楠哥儿留下,自己去外屋歇着。
杜益山守了方云宣一夜,楠哥儿也陪他一块守着,方云宣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合着双眼睡得沉沉的。楠哥儿撑了一会儿也困了,杜益山抱他和方云宣躺在一起,哄他睡了,自己半靠半卧,独自倚在床头,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方云宣一睡就是三天,把众人吓得不轻,急忙又把老郎中请来,诊了一回脉,老郎中说没事,只是醉得狠了,再喝几副汤药,多饮些汤水就好了。
众人这才安心,送老郎中出来,各自去张罗吃食、汤药等物。
这三天里杜益山衣不解带,一直陪在方云宣身旁,一道来广宁的军中兄弟听说方云宣病了,全都从杜家庄赶来食锦楼探视。杜益山对方云宣照顾得无微不至,喝汤喂药,洗澡擦身一律亲手包办。众人看得惊异,后来看得多了,人人品出些滋味,都明白过来,他们的将军怕是动了真心。
众人都觉高兴,只有韦重彦唉声叹气,和老六说:“这,这哪成。”
老六奇怪:“什么不成?”
“候爷和云宣可都是男人,哪能在一块!”
老六摸着脑门,笑道:“我说你咸吃萝卜淡Cao心,你还不信。”
韦重彦发急,“他们一个是我最敬重的,另一个我早拿他当了亲兄弟,我怎么是淡Cao心了?不Cao心能行?他们真要在一块了,不得让人戳着脊梁骨骂?”
老六越发好笑,“怪了,我记得当今万岁身边还养着十几个男宠呢,本朝喜好男风的官员多了去了,怎么到了咱们候爷这里,你倒大惊小怪起来?”
韦重彦呸了一声:“你也知道那是男宠,养男人,你听听这个词儿,没的让人恶心,你能让你亲兄弟被人指着鼻子骂是靠男人养的男宠?”
老六听了这话,不由也皱了眉头,“咱们候爷不是那样的人,云宣跟着他受不了委屈。”
“怎么不受委屈?候爷能一辈子不娶老婆?咱们回来才几个月,上门保媒的都快把杜家庄的门槛踢断了。”韦重彦面色凝重,愁道:“娶妻生子,人人逃不过这关,候爷在广宁府里的声望越来越大,以后提亲的权贵也会越来越多,难免有拒绝不了的时候。就算不是娶妻,接回来几个侍妾是肯定免不了的。你让云宣跟一群娘们争宠?如此还能说不委屈?”
老六苦了脸,他与方云宣的关系虽不如韦重彦那样亲近,但他喜欢方云宣的为人,爽快潇洒,是个堂堂正正的硬汉子,让他过韦重彦所说的那种生活,老六都觉得憋屈,也替方云宣不值,对男人来说,那可是奇耻大辱,比杀头还难受。
两个人算计了一路,到了杜家庄,韦重彦才收住话头,杜府人多嘴杂,这话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露一个字出来。
此次他俩是奉杜益山之命,回府来取东西的。方云宣还没醒,杜益山这几天都没回家,生意上的事务积压不少,各处的请柬也攒了一撂,韦重彦回来专为拿帐册、请柬等物,带回食锦楼,好方便杜益山酌情处理。
和老六进了府门,韦重彦直奔书房,老六就在院子里溜达,他好动不好静,不耐烦去书房里,就在外面等着韦重彦出来,两人好一并回去,万一杜益山有什么吩咐,韦重彦一个人忙不过来。
秋后天气已经凉了,天井里的梧桐树落叶子,两个小厮不急不慢的挥着扫帚,把落叶扫到角落里,用铲子挖开浮土,埋进梧桐树底下。
老六逗两个小厮说话,他这人脾气好,说话又风趣,府里的丫头、小厮都喜欢他,说说笑笑,几个人正闹着,杜清元从内宅里走了出来,沉着脸,斥道:“让你们扫院子,谁准你们大声喧哗,随意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