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富阳城中最近几年崛起了一位财主,叫做律圣楠,此人发迹的轨迹十分传奇,也不知哪里来的本钱,偏偏这人眼光又毒得很,专一低买高卖,不上三五年的时间积累了万贯家私,虽不是当地首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了。虽然无有家室亲族,然而这律大官人有一个结义的兄弟叫做丁翠山,乃是他的左膀右臂,十分得力可信,力量倒也并不单薄。
夏夜的晚上,一间楼阁之中,两个男子摇着扇子坐在榻上,面前摆着冰雪果子,大热的天吃这样的冷饮,十分的消暑解闷。
观察了外面无人,那三十岁左右的绿衣男子笑着说:“从前我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自幼便想,自己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必然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没想到居然能够成真,我活了二十六岁方能够扬眉吐气。”
旁边蓝缎袍的男人笑嘻嘻地说:“如今更加好了,胡家三姐姐的本钱,哥哥运用得宜,便如同张良一般有主意,如今我们也是当地的上户了。只不过是那个人这些年来不曾见到,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绿衣人不很介意地说:“胡三姐说他还活着,只要活着,早晚会来到这城中,他乃是个爱热闹繁华的,从前便不喜欢在那小镇子里窝着,只一心要出来,如今东跑西荡赚不到钱,终究还是要回到这里来赶趁的。”
没过几天,这一天丁翠山从外面回来,拉着律圣楠便兴奋地压低了声音说:“哥哥,找到那人了,如今在街头挑担儿卖水果哩,这大热天日头晒着,人都黑了,好不辛苦!”
律圣楠眼睛一亮:“好呀,他在哪条街卖咧?”
“就是那条宰衙巷。”
“瞧他挑的这个地方儿,真是个自寻晦气的,好了,明儿我们便去看他一看。”
三九天的下午,段秀夫正坐在街边卖果子,他还是聪明的,知道坐在树下,然而这样毒的太阳,树荫下也没能凉快多少,仍然是蒸烤得人都要化掉了。
段秀夫有气无力地吆喝着,音调漫长而又凄凉,与高柳上的蝉鸣声相应和,愈发显得窒闷无聊了,他正半眯着眼睛叫卖,忽然只听上方有人说:“嘿,卖果子的,你这果子怎样价钱?”
段秀夫睁开眼睛看了看,只见两个穿着绸缎衣服的气派男子正端坐在马上俯视自己,便强打Jing神说道:“桃三杏四梨五钱,两位官人看着给吧。”
一个男子丢下一串钱,道:“好了,这两担果子都给我送家里去!”
段秀夫见居然有人直接连锅端,顿时乐了起来,浑身马上有了力气,一骨碌爬起来,挑起担子便跟在那两人的马后一路走过去。
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座宅院,大门上面挂了一块牌子:律宅。哦这家的主人姓律,倒是和自己的前妻是本家,也不知双方有无亲眷关联。
将担子挑进门里,段秀夫一双眼睛便不住地四处张望,只见这宅院前面十分气派,厅堂高大,雕镂彩画,门口还有滚绣球的石狮子,两大口太平缸里养着金鱼水草,着实是个体面人家。
这时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过来道:“兀那汉子,担子放在这里,你走吧。”
段秀夫将担子放下,赔着笑退了出去,在门口他捏了捏怀里的东西,沉甸甸鼓囊囊的,让人心里格外爽快。于是段秀夫便找了个酒馆,在柜台上排出几十文钱来,道:“五个虾rou包子,一碗笋蕨馄饨,一壶好酒,烫得热热的,我发散发散!”
那伙计笑道:“哎哟段郎君发达了,这般豪气!可再要一盘水鹅梨么?拿新汲的井水湃的,着实又凉又甜!”
旁边有客人笑着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家便是卖果子的,平日里卖不完,把那果子拿回家里去便当晚饭也吃够无数,跟上了花果山似的,如今他满心想要鱼rou吃哩,你还和他提果子?”
段秀夫脸上微微有点发烧,好在他如今晒得黑了,看不出脸红来,只敲着桌子一叠声地催促酒饭。
另一个一身短打的客人好奇地问:“段兄弟,今儿这么早,你那两个担子便空了,再不用如同往日一般熬到三更半夜,你遇贵人了?”
段秀夫面有得色,扬起脸来洋洋地说:“今儿是律家的官人来买果子,两担都给他们收了去,一下子便给了我这么一串钱,今儿落得好好受用一番!”
“律家的?那是律圣楠大官人吧,这个姓氏出奇,咱们富阳满城里有头有脸又姓律的只有他一家。”
律胜男?怎么和自己前妻一个名字?莫非是自己撞邪了?
段秀夫满腹狐疑,脸上就带了出来,那客人以为他不知道,然而确实段秀夫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便洋洋洒洒地解释起来:“要说这律大官人也是个奇人,五年前忽然从城里冒出来了,带了好大一笔钱做买卖,东折腾西折腾,倒腾出如今偌大产业,在城里也是数得着的富户了,他家的发家史看得我头晕眼花。要说段兄弟你是刚来不久,所以不晓得那律大官人的厉害,着实好手段,知县相公都与他相交,又一身好拳脚枪棒,将来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