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一天下午,侯府中一片寂静,李煜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藤花,他沉yin许久,终于提起笔来要在纸上写字,忽然帘栊一挑,周夫人进来了,面有异色地说:“重光,官家有旨意来。”
李煜苦笑一声,道:“这便等不得了么?可有带了御酒来?”
周夫人眉心一跳,道:“这倒是不曾见,只是个内官空着身儿带了一个帖儿过来了。”
李煜听她说那宫中来的人带了个帖子,便觉得有些奇怪,然而他此时已经听天由命,也懒得费神深思,便这般走了出来。
厅堂里,一个下巴光洁慈眉善目的老内官正坐在那里喝茶,见正主儿出来了,立刻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说:“李侯接旨!宣李煜入内府修造典籍,即刻入宫觐见,钦此。恭喜侯爷啊,官家看中了你的才学,要你到里面帮着修书呢。”
李煜顿时愣在那里,大宋的饱学之士着实不少,自己又是个亡国之君,最受猜忌之人,那宋国皇帝找谁整理图书不好,偏要找自己?而且为什么还是进宫去修治书籍,去崇文院不行吗?
“公公,为何要入内府治书?”
那老太监嘻嘻笑道:“李侯你也是当过国主的,怎的这般装糊涂?那当然是内府书多啊,最好的东西当然都在官家身边,那珍本秘藏多在宫里头,到那里拾掇书方便啊!好了莫要耽搁了,赶快换身儿衣服跟咱家走吧,免得官家等急了。”
李煜听着这话头儿不是很对,颇有点轻浮油滑,这等近身的老内官都是成了Jing的人,他这般口声定然是有所本,不知赵匡胤那魔王这一次把自己提进宫去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要怎样整治自己。然而君心似海,自己如今乃是降虏,猜也无益,他也知道进宫去见赵匡胤是绝不能穿这一身道服的,显得自己心如死灰,满是怨望了,寄人篱下之人应该显得过得很好,十分感激主人家的样子,这才是一个知恩感恩的人。
于是李煜便回到内室换了一身月白的袍子,还重新净面梳头。
等他再次出来,那内官喜眉笑眼地上下打量着他,啧啧两声,说了一句“好了,跟咱家走吧!”
一出门,李煜便被塞进一辆马车里,那马车外观十分朴素,内部却颇为舒适,坐垫软绵绵的,桌案上还有点心茶水,显得十分礼贤下士,然而李煜却只觉得古怪,那赵匡胤对自己向来没有青眼过,连对张洎都比对自己客气两分,今儿这事十分的反常,不由得他心中不忐忑难安。
车轮骨碌碌作响,马车终于驶进宫墙,李煜偷偷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向外看,只见他们不是从正门进宫,乃是从后门悄悄地进去,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李煜颓丧地歪在马车里,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来,外面的人挑起帘子请他下车,李煜鼓起了力气,让刚刚软倒的骨头又支撑起来,起身下了马车。
跟着内官一路往里面走,李煜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他不是不了解宫中的格局,看这里周围的摆设布置,很显然不是内府书库,这是寝宫啊!就算赵匡胤要对自己耳提面命鼓励几句,也用不着把自己拎到他睡觉的地方来叙话,如今的圣明天子对臣下推心置腹都推到寝宫里来了么?
李煜只觉得一颗心怦怦乱跳,他被两个内官逼进了寝宫深处的一间卧房,只见那大宋的皇帝正坐在那里笑盈盈看着自己,李煜的头立刻就忽悠了一下,知道事情不好!
赵匡胤见他来了,眼前一亮,立刻站了起来,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将他拽到床边坐下,温言问道:“李侯,自你归来汴梁,已经三个月了,在京中住得可习惯么?”
李煜被他将自己的右手抓在手中抚摸,只觉得脊背上一阵发冷,就如同一只正在被蛇摩擦的青蛙一般,然而赵匡胤问的这话乃是正常的君王体恤,自己不能不答,因此只能忍着战栗,三言两语地说:“多谢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
“东京与金陵相距千里,风俗多有不同,冬天颇冷,夏季倒是没有那般热,饮食相差也有些悬殊,莫若找一个江南的厨娘来,斫了鱼脍你吃?”
李煜一听要完,这一回他回言更短,只五个字:“臣入境随俗。”
赵匡胤歪着头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仿佛一只被逮住的猫,眼看毛发都要竖起来了,便索性把话挑明了:“我们且不用君君臣臣地说话,我前儿看了你写的那些词,十分之好,虽然我不太擅长这个,然而也是心爱这般钟灵毓秀有才华的人,今后你我在内闱便以表字相称,我的字叫做元朗,重光你看可好?”
李煜此时手里若是拿了一个杯子,都能立刻掉到地上摔个粉碎,他大惊失色,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跪倒在地,失声道:“臣万万不敢!”
赵匡胤见他全明白了,脑门上都沁出汗来,便也不多客气,直接上了戏rou,一把将他拉起来拽到自己怀里,两条手臂将他的胳膊腰身都紧紧箍住,笑着说:“重光何必这般见外?我虽不是个能文之人,然而却格外爱重你这般风流才子,我们若能相亲相爱,流传后世也是个千古佳话。”
李煜坐在他膝盖上,只觉得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