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从除夕到上元,尽是欢乐的时光,易槿棠的书信已经给鱼明琇托人带了出去,他想着家中亲人接到书信之后晓得自己还活着,便不会那般日日悬心烦恼,心中也宽松了一些,这半个月又是普天同庆的惯例时日,除非家中偏巧这时死了人,否则人人见面都是笑嘻嘻的,一团喜气洋洋,因此易槿棠面上笑容便也多了起来,这一天进展到居然能够同着其他几个人一起下打马棋。
正月初六的晚上,灯烛之下易槿棠与周世安苍丹凑在一起,掷骰子走马,房中偶尔居然能听到易槿棠的笑声,虽然声音并不高。
毕荣廷坐在一旁,对一边读书一边不时抬头观瞧那边的鱼明琇说:“行啊,这家伙真赏脸了,居然能给个笑模样儿,不再整天委屈得好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了。”
鱼明琇笑着轻声道:“他远离家乡亲人,又是与我们在战场上相遇的,自然心中难过,不过最近可是好了很多,最起码不哭不闹了。”
毕荣廷一笑,道:“那是自然,有你天天晚上在被窝儿里那么哄着他,烘烤得骨头都软化了,还能怎样哭闹?要说队长我可真佩服你的耐性,成天跟绣花儿似的,要搁在我身上,早就和他说‘哭什么?不许哭!’”
鱼明琇笑了两下,继续看书。
外面打了二更天,鱼明琇放下书站起来走到那几个正沉迷棋局的人中间,拍了拍易槿棠的肩膀,道:“已经二更了,该歇息了。”
易槿棠正在兴头儿上,颇有些不情愿地央求道:“再玩儿一会儿嘛。”
周世安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道:“天真的不早了,这棋便放在这里,明儿接着玩儿,大伙儿都散了吧。”
苍丹咧嘴冲易槿棠一乐,也站起来走到自己床边便一头躺了下去。
易槿棠眼看着方才热热闹闹的三人棋局转眼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顿时便有一种“繁华消歇,盛宴必散”的感伤,鱼明琇看到他又是这样表情,不由得摇了摇头,拉着他便进了房。
鱼明琇插了插销,见易槿棠有些闷闷地站在床前,似乎有一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便笑了笑来到他身边,扳过他的身子来给他解开外衣,低低的声音笑着说:“这都多咱了?还不肯睡,虽是节日下欢乐玩耍,可也得有时有晌,这般任性哪成?快上了床,我说故事给你听,早早地睡吧。”
易槿棠被他推到床上,说不得只好掀起被子盖了,那被褥之间已经被汤婆子烫热,钻进去后半点不冷,这时鱼明琇也上了床,搂过他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今儿我们讲许飞琼的故事好么?那许飞琼乃是瑶池的仙女,有一次招了个进士叫做许瀍的魂魄”
易槿棠耳朵里灌进他温软的声音,不仅耳朵痒,心里都有点痒了,鱼明琇的声音本就温润好听,如同笛箫一般,尤其是这样夜深耳语之时,那轻柔温存的声音便仿佛一支羽毛一般,不住地搔着人的心肝。白天听他声音清朗地说笑倒也罢了,夜里烛光下鱼明琇那低低柔柔的嗓音更是仿佛米酒一般,醉人心脾,简直能给人催眠。
从声线来看,鱼明琇与他契合得刚刚好,易槿棠不喜欢男人那种低沉的声音,虽说是浑厚磁性了,展现了男人的魅力,然而那样的嗓音却隐隐地带了一些威胁性,其实从前易槿棠也不觉得有什么的,只是最近却感觉那样的男声让他不太舒服,还是鱼明琇这样清和柔润的声音听着让人喜欢。
鱼明琇娓娓地给他说故事,虽然他们住在一起的日子并不长,然而有一些习惯却不知不觉便养成了,比如几乎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鱼明琇都要讲两三个故事给他解闷,也亏了鱼明琇这些年无书不读杂学旁收,除了那些功名仕途正经有用的,肚腹之内玄怪故事也不少,堪称那尚未出世的《太平广记》,讲上几年也不带重样儿的,尽能将身边这人兜揽得住。
易槿棠被他抱在怀内,有这样一个人rou暖炉在身边,更加的不冷了,更何况鱼明琇如此轻柔温存,简直好像一像一大团木棉将自己包裹住,易槿棠不知不觉间便笑了起来,伸出手去也搂住了他。
外间房中,苍丹瞪着黑暗之中的房顶,说道:“这时候队长在做什么?真格的这么快就睡了?”
周世安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只怕是在讲睡前故事吧,等我以后有了孩儿,就放队长那儿,省得总来吵我。”
毕荣廷:“一天一个好故事啊。”
此时的易槿棠已经有些瞌睡了,鱼明琇看着他那眼皮开始往一起黏,微微一笑,口中继续说着:“我们再来说个西王母使者的故事”过不多时只见易槿棠闭了两眼呼吸均匀,鱼明琇便住了口,嘴唇凑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回身吹熄了案上的烛火。
过了正月十五这一年之中最大的狂欢,大家都整顿心情重回正轨,鱼明琇也每天带队Cao练,突然间天子下诏:西征川蜀!
诏命一下,大家便都忙碌起来,禁军骑兵这一次大部分都要出征,只留少数人看守军营,易槿棠自然是划归留守一类。军人们都快速收拾了行装,鱼明琇这几天忙着整装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他,只是在临行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