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赵光义登基之后不久,便改名“赵炅”。要说这人也是有点憋屈,他本名叫做赵匡义,与其兄的名字重了一个字,本来这是表现这两人乃是打虎亲兄弟,暗示要巩固手足之情的,结果赵匡胤当了皇帝,他为了避讳就得改名,如今他终于自己做了皇帝,可能是看着从前的名字自己也觉着有些屈辱,便改了如今这个名字,那个“炅”字从字形到字义都正合了大宋的火德。
新朝果然新气象,转过年来太平兴国二年,赵光义便召集了一些文人才士编修两本大部头的汇总文献:《太平广记》和《太平御览》,这般倡兴文治,当真点缀得太平盛世繁花似锦,一片和睦恬然的景象。
朝廷之中既然这般风雅,易槿棠与鱼明琇的小院之中便也雅致了起来,三月的时候,院子里的紫藤花开了,藤jing盘旋直上的小小棚子看上去一片淡紫色,那花都是一串一串的,宛如宫灯下面的穗子一样。
鱼明琇是个“圣人为目也为腹”的,家里的花花草草顶好是既好看又好吃,若是只有观赏功能,在他眼里那花木再漂亮也是失了一层美感,总不如既能看又能用的来得有魅力,因此后院里还种了一点竹子,可惜是家里院子不很大,不能开荷花池,否则荷花荷叶莲藕都是好看又好用的。要说在这一点上,易槿棠倒是比他超脱一些,不似他这般俗,成日算计。
这一天鱼明琇晚上回来,除了买来的菜蔬不算,又在院子里将那紫藤花摘了好大一捧,这东西虽然看着好看,然而却不能生吃,也不能多吃,否则便易中毒,因此他便将这花混在一碗河虾里裹了面糊蛋ye油炸,这便是紫藤鲜虾天妇罗。那河虾个子很大,都有一指长短,不是小虾米那般小家子气,如今炸得熟了,黄黄紫紫的摆放在盘中十分别致。
将晚饭摆在花架之下,鱼明琇招呼易槿棠吃饭,两个人坐在小桌前,只见易槿棠又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鱼明琇便笑道:“怎么了?最近不是挺顺的?已经升了官职,这一阵也没什么大乱子了,还有何事忧心?”
易槿棠忧愁地说:“今儿官家赐了三百万钱给后主,还增加了他的月俸。”
鱼明琇乐了出来:“那不是挺好的?要是有人给咱们这些钱,可好该扩大一下宅院,再添置些家私,正经买两件大毛的衣服冬天穿,那灰鼠皮羊皮一类的小毛衣裳实在是穿腻了,我们也置办几件貂皮狐狸皮袍子穿,槿棠你若是穿上白狐狸皮的袍子,定然好看”
听鱼明琇流水一般地念叨家计,易槿棠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是后主当时说的是如今穷得不成了,才向官家求情,唉,来东京才一年时光,家业便倾败成这个样子,便似一个银盆被磨穿了一般,看着让人好不难过。我们在这里看着这紫藤花吃饭,何等开心,后主在那府中凄凄凉凉,何等愁苦,一想到这里,我就”
鱼明琇不等他说完,便笑道:“你放心吧,他那个穷和小百姓的穷是两个穷法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废船也有三斤钉,有那三餐无着的倒是情愿与他换一个过子呢!咱家这点家业还不够他一日花销的,就把咱俩都填进去也成不的,你且赶紧吃饭,再不吃这菜就凉了,那紫藤花炸虾若是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快吃快吃。”
鱼明琇紧着夹菜给他,不多时易槿棠碗里那菜蔬rou食便堆得如同小山一般,旁边鱼明琇又不住地说说笑笑,把他那心思便也拐带了开来,易槿棠夹起一只炸虾,只见那虾身上斑斑点点沾的都是紫色的花瓣,看起来竟好像那虾是天生带了这样的花纹,鱼明琇从前说故事的时候讲过一些生灵餐花饮露,有那鱼身上便长出桃花瓣一样的纹路来,那rou吃起来格外地鲜嫩细腻,甚至还有一点花朵的香气,如今这虾倒像是吃紫藤花长成这样的,紫的黄的配色十分清新,又好看又逗人食欲。
易槿棠将那虾吃了,果然美味,鱼明琇的厨艺愈来愈高超了,易槿棠每天在家里吃两餐饭,中饭便在官署中吃,只觉得每天最有味儿的就是早晚这两餐,有时候虽然不是很饿,桌子上的菜色也让人胃口大开,因此易槿棠如今也有了一些“食不厌Jing,脍不厌细”的性子,每逢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就满是期盼,十分高兴。
鱼明琇拿话慢慢地诱着他,眼见易槿棠将方才的心事抛开了,心中这才宽松下来。要说新任官家也还是不错了,一上台就广施恩泽,把李煜那难听的“违命侯”的号给改了,加特进封了个“陇西郡公”,这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侮辱意味了。兴许是觉得这位新君心肠还不错,宽厚仁慈的,因此李煜才敢和他哭穷,赵光义也当真不错,赏赐了许多钱,又把他那俸禄给加了,但愿李煜千万不要不识好歹,真的以为这赵宋新主就是泥儿捏的,恁般没有火性,只是一味仁德,要说这赵光义却也不是善茬儿。
两人这般秋月春风等闲度,转过年来太平兴国三年七月初七这一天,鱼明琇和易槿棠都休假,早两天他们便商量着这一天要怎样过,到了这天,两个人早上吃了饭出门去,鱼明琇扛了一支钓竿,易槿棠拿了一个鱼篓,骑马到了城外,找了一个野泊子,易槿棠脱了衣服只着短裤便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