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震遐在屋子里圈了一段日子,如今已经到了腊月,最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外面的园子里也是一片萧条,看着就冷,而且唐震遐除了好勇斗狠之外另有谨慎的一面,自己如今在别人的窝儿里,诸事都要小心,看木晶华那个样子是没打算让自己出门,这人身上迷雾重重,自己还是小心留意的好。
他虽憋在房里,却也没闲着,有了点Jing神头儿就看这房中的布置,他乃是个Jing明细心之人,这时候缓过劲儿来便发现了古怪之处,这房屋的墙壁地面也不知是什么材料,非石非木,敲上去扣扣作响,声音十分清脆,偏偏却还有着木头纹理,花纹繁复,仿佛千年古树一般。不仅仅是房屋主体,便是那壁炉、桌椅床铺、澡盆马桶,也是一班材质,看上去华贵得很了。
唐震遐暗自嘀咕,这地方着实古里古怪,莫非是铁木么?这般坚实,如同金石一般,偏偏还带了淡淡的香气,又仿佛檀香似的,这东西若是在前朝拿出去变卖,定然能换许多钱,若是新朝恐怕就要遭殃,都打作毒草,当劈柴废料了,着实糟蹋东西。
他摸着那坚硬光滑的床头,扭头偷偷又看了看坐在一旁读书的木晶华,唐震遐在江湖之中混迹多年,知道世上本来便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别人给的哪怕是一片树叶,那都是有代价的,更何况这人乃是从生死场中将自己拖了出来,这些日子又好吃好喝地养着,在这个举国厉行节俭的时候,自己每天不是鱼就是rou,看看身上的肌rou便又鼓了起来,那些东西的来路自己就不问了,可是木晶华这是要做什么?
唐震遐不由得想到自己家乡的人养猪,对猪那叫一个殷勤呵护,尤其是到了给猪增膘的时候,那猪吃得简直比人都好,然而这并不是因为猪的地位有多高,真正原因乃是因为要到年关之前杀猪卖钱,架子猪实在卖不出价钱去,因此才格外优待,之前这般呵护,就是为了临末那一刀,万般辛苦只为钱,然而猪赔的却是命。
木晶华对自己这么好,不但让自己吃香喝辣,晚上两个人还睡在一张床上,仿佛生怕自己夜里出了什么事一样,他这样用心,图的是什么?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如果是从前,自己手下一班兄弟,还是能给他办些事的,然而如今那些兄弟都被自己亲手葬送了,死的死亡的亡,连自己都差点饿死,这前任袍哥头子还有什么用呢?
唐震遐越是琢磨,心里越没底,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可利用的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拿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却不知该用什么来交换,这种情况下那代价恐怕就是十分惨烈的了,弄不好连底裤都要赔进去。
晚上,木晶华熄了灯,上床躺在唐震遐身边,唐震遐见他靠近过来,心里就一阵不自在,本能地感觉应该离这个人越远越好,可是如果当真得罪了他,自己去哪里找饭吃么?
他可是再不想回牢子里了。然而新朝法令前所未有的严,简直是水泄不通纹风不透,若是在前朝,自己纵然得罪了官宦,好歹也能在下九流之中找个避身之处,那种龙蛇混在的地方虽然说不上多高明,然而藏个人总还是可以的,也能找碗饭吃,可是当今这世道却是“水至清则无鱼”的,根本没地儿躲藏,唐震遐知道,自己只要往外一冒头,马上就被人抓回去,纵然能够幸免,那饭桩砸下去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身份压根儿买不到吃的,仍是活活饿死的结局,那岂不是自己找死?
因此虽然知道木晶华居心不良,他这时候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暂且忍了,以后再做打算。
这天晚上也是合该有事,唐震遐睡到半夜,忽然“哎呦”一声惊醒,整个身子都蜷曲起来。
木晶华登时也醒了,有些吃惊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唐震遐痛楚地说:“我的腿,抽筋儿了。”
木晶华见他不是腹急症,这才放下心来,将手伸到他被窝儿里,摸索着问:“哪条腿?是这条么?”
唐震遐被他摸在那正在转筋抽搐的右腿上,这时那腿已经疼得更加厉害,他如今承受疼痛的耐力减弱了很多,到这时便说不出话来,只能在枕上点着头。
木晶华将他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别怕,我给你揉揉,很快就不疼了。你这回只怕还是因为之前饿得太厉害了,缺钙,明儿还该炖骨头汤给你喝才好。”
也不知是因为知道有人在自己旁边守着,不是自己独自一人面对,因此心里踏实了,还是木晶华那手上沾了药,他的手一摸到自己腿上,唐震遐便觉得一道热流注入体内,拧起来的强直筋脉仿佛立刻就软化了,而且就像他给自己通头发的时候一样,那条筋顺着他手指的按摩方向便理顺了,不多时那抽绞着的剧烈痛楚便减缓了下来,并且渐渐消失无踪。
疼痛退去,唐震遐终于喘过了这口气,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片刻之后才发现,卧槽这是什么姿势?自己在床上被这小子抱在怀里,这也就罢了,可是明明腿上已经不疼了,他却还在自己小腿摸来摸去,而且还慢慢地摸到大腿上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唐震遐喘息着说:“夜很深了,刚才多有劳你,快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