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绰绰的似有一人独坐,顾秉眼尖当即拜倒:“殿下。”
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是顾秉么?进来罢。”
侍女挑起帘幕,顾秉跟着走进去,就见水榭正中一张矮几,上置一棋盘,轩辕昭旻把玩着棋子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角落里金缕小鼎里点着龙涎香,虽未点明烛仅仅用夜明珠却并不暗沉,昏黄下年轻帝子的脸庞模糊不清,但一双黑曜般的眸子却亮过了七彩琉璃。
顾秉垂手侍立一旁,瞥见轩辕把玩的棋子均用玉石打磨,白子想必是和田,黑子则是上好的翡翠。
“顾卿入朝快三个月了罢?孤这段时间忙,没空找顾卿等好好聊聊。是孤疏忽了。”太子笑的慈爱。
“劳殿下挂念,臣感佩无当。”
轩辕看了看他,挑起嘴角:“顾卿心里怎么想,孤大概知道,当然了,你的同仁们怎么想,孤就更清楚了。”
顾秉依然低着头:“臣不敢揣摩上意。”
“你就是太谨慎了,不过为人臣者,算是好品质。吴庸还有崇文馆蔡同恩他们几个,大概是有怨言,觉得孤把人延揽进来却不重用,连见都不见太唐突怠慢了。他们的看法,你怎么看?”
顾秉想了想,答道:“臣轨有言,人之事君也,使无难易,无所惮也;事无劳逸,无所避也。其见委任也,则不恃恩宠而加敬;其见遗忘也,则不敢怨恨而加勤。此为臣之道。”
轩辕没有答话,捏起一个浑圆的翡翠黑子对着珠光眯着眼睛观赏。
“顾秉,孤再问你一次。你觉得孤为什么会用你论学识论家世论相貌,你都只是平平,但孤没挑状元榜眼探花却挑了你。孤恕你无罪,你不妨就揣摩一下上意。”
顾秉抬头看了轩辕一眼,微微蹙眉想了想:“下官以为,下官之长处恐怕也正是下官之短处。下官并无高才所以勤勉,家世寒微所以谦卑,相貌平平所以……下官无能看不出相貌平平的长处。”
轩辕被他逗笑了:“前面说的倒是有些道理。不过倒还不是最主要的。恐怕你猜到都不愿意告诉孤吧?你前面说的臣轨有句很好,其见遗忘也,则不敢怨恨而加勤,顾卿应该想到孤冷落你们是在观察评判你们吧?”
顾秉一惊,又伏了下来:“微臣不敢。”
“你别忙着否认,不仅仅是孤在查看你们,你又何尝不是在品评孤呢?”轩辕似乎并不耐听顾秉解释,自顾自开口:“那日在杏园宴,孤一直在观察诸人,吴庸心思活络,善于钻营,蔡同恩刻板方正,日后可以当个直臣,钟衡臣风流俊雅,算是个浊世佳公子。”
顾秉抿住唇,觉得自己连手心都冰凉起来。
轩辕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又笑笑:“你那个同乡周琦,看起来浪荡不羁,其实性子极为冷傲的,虽然孤不知道周家让他去北疆是什么目的,但在孤那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王叔那儿日后怕是要吃大苦头。”瞥见顾秉面色麻木,摇摇头接着说:“而你,孤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能忍,而且心极狠。孤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起了一个词,狼顾之相。”
顾秉冷汗浸背,忍不住立刻磕头:“臣冤枉!殿下圣裁……”后面的话却是哽在喉中,一句都说不出来了。说什么呢?说自己出身寒微,自小备受欺凌白眼每走一步都是计算妥当,步步为营说自己饱历人情冷暖,性格冷僻多疑说自己步入仕途只是为了果腹充饥还是说自己蒙知遇之恩,必会结草衔环死而后已?
轩辕注意着他的神色,眯着眼睛看着香炉里紫烟氤氲:“狼顾之相又如何呢?孤这么说你可能不太妥当。可孤总觉得你能忍他人之不能忍,必能做他人不能做之事。很多人也许惊采绝艳,可也是败在了自己的本心上,浮云遮眼,繁花迷神,他们的心,不够稳。而这几个月,孤看你每日除了该做该听的事情一概不听,看起来是个庸官的样子。但你每日誊抄的公文一字不差,而且孤有个发现……那日初次庭会,孤刻意让人议论朝中党争,你看起来像是毫不关心,但你整理的卷宗却有意无意把各个派系的人隔开。能告诉孤你的用意么?”
顾秉嗫嚅:“臣是不想让殿下被一己之见迷惑,所以才把不同党的折子错开,这样殿下兼收并蓄,看的更清楚些。”
轩辕端起玉杯,喝了口茶:“而你知道么,上次庭会孤问你们如何处理三皇子一事,除了孤的几个心腹老臣,只有你,和孤的想法如出一辙。所以……你应该也看出来孤的处境其实不妙了?”
顾秉抿了抿唇,有些艰涩地开口了:“臣其实也是感觉而已。若是殿下真的可以翻云覆雨如同等闲的话,就不用如此韬光养略延揽人才了。臣既然已经在太子宫中,自然为主上分忧。”
轩辕笑了:“你果然是个聪明人,孤没错看你。”然后抬头看着满天辰光,凤眼里似乎映出了一整条星河。
“你这样的人,孤不是没有见过,甚至有孤曾经很为钦慕的长者。你和他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你虽然淡漠冷僻,却还有赤子之心。孤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也许你会成为孤的心腹。所以孤不希望你走上他的老路,希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