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还是老一套,云锦虽兴致缺缺,见梦婷如花蝴蝶一般在舞池里翩翩起舞,也打起Jing神做护花使者。
梦婷跳了几支曲,换了好一轮男伴,在舞池里出尽了风头,才算尽兴。云锦瞧她跳得一身香汗淋漓,此刻还靠着围栏以手作扇闲闲扇风,便从侍者手里拿了杯利娇酒给她:“还跳么?”
梦婷摇了摇头,涂着蔻丹的指尖在杯沿转了一圈,弯着眼笑道:“我原也不爱跳舞,可女演员不会跳舞,总叫人笑话,后来跳得多了,反倒觉得喜欢。”澄黄晶莹的酒ye自杯壁无力淌落,女演员的红唇敛去笑容,似乎是在诘问,但又更像心知肚明的感慨:“大概跳着舞的时候,人们想不到以后,在这个世道真是极好的一件事吧?”
云锦知道她在说什么,这世道就像颗生了虫的果子,表面再如何馥郁甜美,内里都是蛀空的。纵情声色的宴会是自救的一种方式,饮完麻痹神经的甜酒,做一个好梦,梦里没有担忧没有以后,好让人忘记蛀空的虫洞。这么说来,他千方百计地攀上庄奉鹤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自救。
“等有一日我不做女演员了,就去做个小保姆,每天买买菜,烧烧饭,嗑嗑瓜子,自由自在,也挺适意。”梦婷不着边际地想着以后,她也许有些醉了,难得卸下艳丽的武装,露出柔软的内在。
这一回终于轮到云锦笑她:“你是适意了,人家太太可要提心吊胆,千防万防这么漂亮的小保姆。”
梦婷大笑起来,卷发从耳后落到脸侧:“你尽会逗我开心吧!”
变故却在下一刻陡然发生,几声枪响后,舞厅中央的水晶吊灯轰然掉落,人群四散奔逃,宴会现场顿时躁动起来,云锦正要去拉身边的梦婷,却忽而感到后颈一阵钝痛,失去了意识。而那位女演员的红唇轻轻开合,对着云锦无声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云锦从一阵眩晕中醒来,发现自己正坐在陌生的房间里,除了地面上铺的一层草席外,整个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坐具,很像是从前听人说过的日式榻榻米。
几乎是第一时间,他便想到了前不久正与日本人打交道的庄奉鹤,难不成日本人以为捉了司令夫人就可以威胁他?
云锦苦笑了一番,那可真是打错算盘了,庄奉鹤到现在都没要了他,他算得上哪门子司令夫人,充其量也就是个督军司令偶尔拿来解闷的小玩意儿。
云锦正思考着自救的方法,门却被推开了,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身着和服的日本男人向他拱手道:“又见面了,云锦君。”
“是你!”云锦认识这个男人,上次宴会此人自称梅原,他还以为是梨园梅派的后人,没想到此梅非彼梅,日本人居然这么早就已经盯上他了。
梅原闻言露出一抹笑容,可他的笑就像用浆糊的纸扎人,反而透着一股Yin森森的死气。
云锦并不欲和日本人多交谈,干脆先发制人,端出司令夫人的架势道:“我不知道梅原先生邀请我来是为了什么,但我想无论中国还是日本都没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吧?”
梅原脸上的笑更扩大了几分,他鼓掌道:“真不愧是云锦君,几句话便让在下甘拜下风。只可惜今日请你来的,并非是我呢,是梦子小姐。哦,或许你比较熟悉她的另一个名字。”
应声而入的女人将那头时髦的卷发盘起,素色的和服被紧紧束在身上,恭敬地垂着脖颈,明明是和那位艳丽的女演员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像面无表情的傀儡,让云锦害怕。
“梦婷?”
梦子苍白的脸因这一声呼唤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动容,可很快恢复了平静,她低声和梅原说着什么,纤细的脖颈微微颤抖,似乎脆弱得一把就能捏碎。
这样的梦子让云锦想到女演员那个玩笑一般的畅想,她是盼望着做小保姆嗑嗑瓜子就度过一天的女人,那时候他如何也想不到说出这番话的女人已琢磨着如何对他下手。也许梦婷是被逼无奈,但更可能是梅原一早安插在沪上的特务,还有什么能比女演员更便于情报收集的职业呢?
云锦听不懂两人的交谈,却明显感觉到气氛诡异,梦子颤抖的幅度逐渐加剧,终于崩溃一般地喊道:“您答应过我的!”
梅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恍然道:“是啊,我答应了,要放你自由。”
梦子欣喜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想到了未来的自由光景,可她的自由只持续了一秒,就在四溅的鲜血中化为了泡影。
云锦用手去堵梦子胸口喷涌的血ye,可是血源源不断地带走女人的生气,和服浸染得像血一样深。梦子发出痛苦的叫声,停止了呼吸,女特务的自由与生命结束在了梅原的一颗子弹中。
“你为什么要杀她”
“她妄想自由,是为不忠,出卖朋友,是为不义。不忠不义,该死。”梅原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似乎他在谈论的不是一条生命。
梅原这样的轻视让云锦突然生出一股不管不顾的愤怒,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那把杀死梦婷后被随手放在一边的手枪,直指向梅原。云锦企图用这把凶器了结这个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