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存知道自己搞砸了。
他从小在商场打滚,什麽样jian险狡诈的人他没见过,什麽样jian险狡诈的事他没做过,但面对时早乔,也唯有霸道撒赖一途。有时把人气着,只需乖乖端茶装委屈,亲上几口,那人就又会对他笑;睡觉没盖好被子,只要不要脸的说有他就够暖,哄几句,那人就会少气几分,就连前阵子闹「回娘家」,自己也是扔两块小石子就把人哄回去了。
自己的横蛮无理总在时早乔身上受用得很,以至於他被纵得只会这一方法。
再难的企划,再差劣的对手,都没能让他这麽狼狈过,突如其来的孩子杀得他措手不及,既要联系国内外的医生,又不能拖累药厂的运作,每日能睡上一两个小时已属奢侈。对於时早乔,他只够闲暇说一句我爱你。
这句话从来都有用,他压在时早乔扭动的身子上不断地说,即使口水乾涸,声音沙哑,咒语仍在时早乔耳边回荡。
时早乔终於没有再挣扎,南宫存由衷感谢这人。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他所想像的那样发展,他的伴侣,变得有点不一样。
任他再诉说爱语、悉心照顾,那人却不再动容。或许偶尔会捕捉到一个淡笑,可那人眼里已再没有依恋,没有依靠,就似一只断掉的风筝,来不及抓紧,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乘风而去。
多年以後的他回想起此事时,会心生悔疚,现在的他却不然,他知道事情出了差错,但他不明白为什麽。
「哥哥?哥哥?」
百诺恒前来探望,见兄长独自在病房门外愁眉不展,不由得唤了几声。
「小」南宫存抬头看见百诺恒身後的人,顿时没了声音,所有表情都凝住在一瞬,良久才懂得挺着身子恭敬说:「父亲,爸爸。」
南宫存的双亲——南宫承之和百少霖,二人跟在百诺恒身後,百少霖捧着一大壶保温瓶,脸上尽是期待和喜悦,南宫承之却不然,年过半百的他冷眼睐了儿子一眼,才牵着伴侣的手进病房。
时早乔入院半个月他们才来探望,百少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给时早乔端了一碗又一碗的补汤,而面对这位长辈,时早乔总是於心有愧,不好拒绝,任对方端来什麽都一一喝下,没说过一句不。
气氛可说得上是相当之平和了,南宫存却满脸警戒的伫在旁边,彷佛分分秒秒都会有值得他拼命的事情发生,南宫承之冷眼打量了时早乔一身,说:「南宫存,我有话要跟你说。」
为了不让记者混进来,南宫存把时早乔住的整个楼层都包下,并严格地进行身份认证,哪怕是医院护士,只要他不属於时早乔所在的楼层,就无法踏进来一步。
如此密不透风的守备,把消息牢牢锁在白色巨塔之中,要不是百诺恒说漏了嘴,恐怕南宫家的两个家长会更迟才知晓。
南宫承之随意挑了间病房,一进去便问南宫存:「你还想隐瞒我多久?」
南宫存故作自然道:「早乔身体不太舒服,我想等他好一点才」
「看来你是要我亲自问他哪里不舒服了。」南宫承之声音已是极冷,话里全然是威胁。
照理来说,作为一个儿子,应是没有什麽可以被父亲威胁的,偏偏南宫存噗通一声跪坐下来。
虽然南宫存跪下了,却没一点卑微,身板挺得毕直,平静说:「他不知道,我瞒下来了。」
作为父亲,南宫承之也太冷酷了些,他没有去扶儿子起身,续说道:「就算本来不知道,被你这麽竭嘶底里的送进医院来,也该知道什麽吧。」
「我是为他好。」
就算把药偷换,多番欺瞒,绑在病床上不理他的哀求地逼他吃下不明来历药这些在南宫存眼里都是为了时早乔好。
「赵雪诗。」南宫承之边说出这三个字,边不动声色地掏出一份文档,他没有错过儿子眼中那稍纵即逝的暴戾,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亲父撕咬个乾净。「你还太年轻,把人丢进疗养院这种事,有可能不惊动我吗?你要是乾脆把人杀了,我或许还查不出来要保护心爱的人,要更狠心些。」
文档「啪」一声被丢弃在南宫存面前,南宫承之冷声问:「那孩子??」
南宫存并不着急回答,比起父亲的询问,他更在意地上散落的文档,小心翼翼地垒好纸张,还趴下查看床底有没有遗漏,确认文档一页不缺,才继续跪着的姿势,正色答:「我这几个月断断续续喂过他药,在医院的日子更是一颗也没落下,经医生再三确认,孩子是健康的。」
「断断续续?」
「在通过临床测试後,我就开始在给他的茶水里下药,但我有些日子因为出差不在,所以」
「这是你好运。」
时早乔的私生子身份南宫存没有隐瞒过,儿子主意已决,加上时早乔个性又不差,南宫承之才没有多加留难,现在想来,还是失策了。
任他再想得再周全,也绝不会想像得到时早乔的出生是如此的不堪,不堪的却不是他的生母,也不是时早乔,而是一直在指责别人的时景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