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冬至第二日,许是昨夜人都吃足了饺子,裴锵今日rou铺的生意算不得好,幸得昨夜裴锵早已料到,只宰了一头猪,也将近傍晚才堪堪卖尽,裴锵将最后一块猪rou用油纸包起来,关了rou铺,盯着飘落的薄雪,往家中走去。
意外的,家外停了两顶轿子,裴锵瞧着轿顶落下的积雪,轿子来的有些时候了,裴锵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眼睛,拎着油纸包的猪rou就要往院子走去,轿子旁忽然闪出一人,将他拉住,方才被轿子挡着,裴锵没瞧见,原来竟是城中的神婆,裴锵一向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淡淡地松开被神婆抓住的手,道:“何事?”
神婆瞥了眼身旁的软轿,将裴锵拉到一处,有些神秘兮兮:“轿中坐的是城中的衡员外。”
裴锵不留痕迹地皱了皱眉头,“那又如何?外头天冷,有事便说事,没事我进屋烧rou去了。”
神婆一听便笑,有些得意似的拍了拍裴锵的肩,凑到裴锵耳边:“我是给屠户您送钱来了!”
裴锵不喜欢与人这般亲近,眉头皱得更厉害,推开神婆就要往院子里走,被神婆急急拉住,脸上的笑意敛了大半:“裴屠户好生无趣!城中的衡员外,你也晓得,家中就一个老来子,不知怎的,前段时日竟是通了Yin阳眼,总瞧见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这不寻上我,城中就你这一位屠户,在你这住上半月镇一镇,那便好了,这样一来衡员外了却心事,你我也算做了桩好事。”
裴锵原是在京城做官,前年方才回到家中,回城后第一件事,便是修了座三进的院子,城中人皆以为他在京城做了大官,此番衣锦还乡才砌的院子,叫人大跌眼镜的是,随后裴锵就做起了rou铺的买卖,若逢城中人问起,便一边给人割rou,一边笑着道:“三进的院子花光了银钱,不做屠户的买卖,该如何过活呢!”,城中人自然是不信的,只当他不愿意说罢了,这一来二去,城中人便也不再问了。
轿中这时出来了人,裴锵扭头瞧去,正是衡员外,衡员外早些年走南闯北,成家之后才在城中开了米铺、布庄,家中的富裕,是城中人嘴里流传的那样,一屋子的珠宝古董,八大箱的金子,平日也颇为照顾裴锵的生意,府中办喜事,大件的rou皆是取自裴锵的rou铺。
见着衡员外,裴锵皱着的眉头才展下去,瞧了一眼另一顶轿子,唤了一声:“衡员外。”
衡员外自知有些强人所难,面色为难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裴锵就淡淡张口:“将轿子抬进去罢,屋外冷。”
【二】
裴锵话一出口,神婆就笑着走到衡员外身边,对轿夫吩咐道:“还不快些将轿子抬进去。”
进院之后,裴锵将手中的猪rou丢进厨房,出来之后,院子中多了位小公子,着一身白色的冬衣,正站在衡员外身旁,瞧模样,便是衡员外搁在心尖的老来子了。
轿夫将早已备好的银钱拿出,见裴锵从厨房出来,交由衡员外,衡员外再交予裴锵,“劳烦裴屠户。”
裴锵没推拒,将银钱放入衣中,听衡员外嘱咐白衣小公子:“过几日我再让小竹子来伺候你的饮食起居,就住半月,半月之后就回去。”
裴锵听着那些絮絮叨叨钻进耳中的嘱咐,心道:“果真是老来子,又是独一个,衣食住行都交代了个遍,仍是不放心。”,裴锵一面这般想着,一面进了厨房,他有些饿。
再从厨房出来时,天已经微微黑了,裴锵出来倒焯猪舌的开水,那小公子正在屋檐下玩雪,不知拿了枝什么,长长地伸出屋檐外,静静地放一会儿就收回,吃上头接着的雪,冻得鼻尖都红了,龇牙咧嘴的像个孩童,裴锵静静地瞧着,心中觉得好笑。
今日拿回的猪rou,裴锵切了蒜片炒就,还有一碟白灼猪舌,切片码在碟中,还拿腊rou炖了颗地窖中过冬用的白菜,温了六月自己酿的桃子酒,样样铺开在桌面,就这样吃起来,这座三进的院子就裴锵自己住,空旷安静得很,屋檐的下的灯笼裴锵还未来得及点,只有屋中燃着的两盏灯烛,泄出的一角暖色光亮,落在屋檐堆落的积雪上。
裴锵还未动上几筷子,厨房就进来了人,带着一身微凉的雪气,与淡淡的冷香入屋,裴锵一嗅便知是上好的,心中有些触动:“衡员外当真宠爱这位老来子,自己便也把人照顾好,不枉他府中照顾自己生意。”
衡员外有一位老来子,这是城中人都知晓的,但这位小公子却是顶少露面,且自小便多病,外人只当衡员外怕小公子早早夭折,才好好将养在府中。
裴锵一面饮着酒,一面思衬着神婆今日说的话,这位小公子若真是通了Yin阳眼,能瞧见那些不净腌臜之物,如何能不生病?
抬起头来添酒时,却对上小公子怯怯的眼睛,正盯着他手中的酒杯瞧,裴锵回城这几年,亦是未曾见过员外家的小公子,方才在外头,亦没来得及细瞧,如今在灯烛暖色的光亮下,才将人瞧了个清楚,竟是顶俊的一人儿,一双潋滟眼睛,鼻尖及脸颊是被落雪冻出的微红,抿着薄薄的唇,盯着他手中的温酒瞧。
裴锵有些恍惚,直至壶中的温酒灼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