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各校学生罢课游行运动引起社会各界广泛关注,东亚共荣市民协会会长陆良取因经济犯罪被捕”
报童游走在大街小巷,高举着手中的报纸招摇。
卫吾含坐在窗边,垂眼看着街道上的一切,人们痛快的唾骂隐约能传进她耳中,是尖酸刻薄的词句。
周袁看着她冷静的神色,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场学生运动从开始到结束实在很迅猛,从昨天下午卫吾含惊慌失措地下楼到今天早上就出了陆讨被捕的新闻,整个过程快得像是一场排练已久的曲目,所有人都熟稔而流畅地表演结束,大多数人高兴地欢呼,也有人暗中推敲这场学生运动的始末。
周袁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的旗袍,小披肩,妆化得略浓,头发Jing致地盘起,唯一突兀的是她拎着一个不小的布包。她来时带了一份最新的报纸进屋,见面还未开口,便将报纸递给卫吾含。报纸还带着未散尽的油墨香气,甚至给人一种连刻印的墨迹都还有些chaoshi的错觉。
卫吾含将报纸抖开,头版上印刷着醒目的大字,一字一字深刻地落在她眼中,是,卫吾含冷眼看下去,半个版面描述了学生运动多么声势浩大,余下半个版面都是在讲被声讨的对象陆良取在洋泾滨码头的仓库里被逮捕的过程,还附了几张不算清晰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有激愤的学生,高举的标语,最后一张是不算清晰的一个人被逮捕的背影。
卫吾含盯着最后那个背影看了许久,才怔然地抬起头来,看向周袁像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心里便有了确切的答案。那的确就是陆讨。
周袁好奇地看着她,似乎对她的沉默产生了一丝兴趣。“不打算问点什么?”
卫吾含将报纸轻轻丢在桌上,站起身来,“问啊,你说,我今天穿什么好。”她抬眼看向周袁,冷静得宛如不是昨天那个兵荒马乱的人。周袁打量她一阵,笑起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加理智。穿中式风格的衣物,正式一点的,你要是没有——”她将手里与她整个人的装束显得格外不协调的包抛给卫吾含,卫吾含伸手稳稳接住了,“就穿这个。”
卫吾含低头伸手将布袋口轻轻掀开,里面放着一件月色的旗袍,款式与周袁今天穿的有些相似,整体是严肃的风格,细节处的处理又流露出一丝性感。卫吾含没多说,走到镜子前将睡衣脱下,并无拘泥地换衣。只不过她不常穿旗袍,胸前的盘扣不成问题,腰侧的拉链却拉不上。周袁看见她动作生涩,便过来帮她拉上腰侧的拉链,她垂着眼,笑着跟卫吾含道:“坦白来讲,我看你昨天那个状态,是很不信任你的。”卫吾含回想起自己昨天的样子,冷着一张脸垂下眼睫,“的确很不值得信任。”
周袁笑道:“不过当局者迷,何况你和陆讨还是恋人,乱了阵脚很正常。”
卫吾含瞳孔微微一缩,忽然僵住了一瞬。这是她头一次这么直接地从别人口中说出自己和陆讨是恋人,恍然还有些不习惯。被周袁看在眼里,不由得更加戏谑起来:“怎么,讲你俩是恋人,还害羞起来了。”说着伸手轻轻帮卫吾含将领口理好,遮住她颈侧露出的尚未消退干净的半枚吻痕。
卫吾含轻轻抿唇,含糊着嗯了一声,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就像个上海姑娘了,莫名想到陆讨还没见过她穿旗袍。再一想,又有些黯然地攒紧了拳头,陆讨选择将她完全摘出来,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太弱,一直处于被动之中。
周袁看着她变幻的神情,笑着摇头,“你也不必这么紧张,你该知道陆讨除开青帮二当家这个身份之外,也是个成分十分复杂的人。她之所以这么吃得开,是因为和各方势力都有粘连,没有哪一方敢轻易动她关节。”她从包中取出另一个小包,摊开来。卫吾含回过神,侧首看过去,周袁已经拿出各种瓶瓶罐罐,打算给她化妆了。
“我知道,青帮如果只是青帮,不过是乌合之众,根本不足为惧我只是不知道,陆讨到底站在了什么位置,或者说,青帮背后的合作者到底是谁。”
“这种问题就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总之不会是日本人那一方就是了。”周袁悠悠道,“她要是敢站错队,陆皖肯定第一个打断她的腿。放轻松点,表情不要怎么僵硬,我特地跟陆皖学过了,你这么紧张会让我觉得自己非常不专业。”
卫吾含轻轻睁开眼,又忽然问道:“陆皖是月姐?”
周袁颇为自得地勾起唇角,一面用刷子在她眼尾轻扫,一面道:“是。”
卫吾含看着她眉梢眼角的得意之色,迟疑了一下,忍住没有问她为何要这么称呼陆皖月。周袁却自顾自开始解释起来:“谁谁喊她都喊月姐,我再喊月姐和大家压根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干脆就舍掉这个月字喊她陆皖,她开始还不乐意,怎么喊都不理我,后来也被磨得没脾气,纵容我了。”
卫吾含心底颇为微妙地听着,不好多说什么,只回应几声表示自己在听。
周袁又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要问就问,我又不会恼羞成怒。”
卫吾含从镜中看了看她坦然神色,犹豫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