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喻的车里有一股很淡的香水味。
曹吉利坐在副驾驶上,直视前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明喻偷偷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他有种黑道大哥的气质。指不定还真的是,他不都说了在黑社会做过卧底么,指不定真做过大哥。
实际上曹吉利很局促。
好像狭小的空间放大了所有的感官,他闻到了自己身上的汗味儿,和车里清清凉凉的香水味冲撞,格格不入。
他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窗户。
明喻感觉到吹到右脸上的热风,没说话,偷偷把空调调高了一个挡。
小侄子是在一个广场走丢的,走丢的时候正在和一个小男孩儿玩小汽车,一眼没看住,就不见了。
曹吉利本身就敏锐,问了一句,“跟他玩的那个小男孩儿呢?”
这问题把一家人给问懵了。
确实没人注意到那个小男孩儿。也跟着不见了?但是怎么没见他家里人来找孩子?
曹吉利心里有数了。
明喻正在打电话报警,曹吉利过去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从后背把胳膊伸过去,像是揽着他的姿势,拍了一下他另外一边的肩膀,很亲密的动作,明喻的声音顿了一下。曹吉利凑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这事儿别管了,我给你解决。”
明喻转头看了他一眼。
凑得太近了,几乎能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
“我有数,晚上之前把人给你送回去给我留个地址和号码。”
曹吉利信誓旦旦的样子,看起来高深莫测。
好像真的这个盘口什么事儿都能摆平似的。难不成真的是黑社会?
明喻不只第一次地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地址和号码都给出去了。
给出去之后他甚至还悄咪咪地想,这就算是留了联系方式了吧。
虽说曹吉利是那么说了,他还是跟着家里人找了一天,瞎着急,没头绪,警察局里也没什么进展,晚上回家的时候他浑身就像是散架了似的,谁知道,一出电梯门,居然真的看到了小侄子,正蹲在他家门口哭。
小侄子抬头看见他,哭声更大了,委屈地扑到了他怀里,放声大哭,哭得一抽一抽的直打嗝。
明喻把他抱进屋,打了一圈儿电话,才问他怎么回事,谁把你带走的,谁把你送回来的,怎么回来的。
一问三不知。
就只说是一个脸上有疤,很凶的叔叔把他送回来的。
明喻刚想问那叔叔为什么没陪着他。
小侄子喝了一口nai,囔着鼻子先说话了,“很凶的叔叔还不如我勇敢,他先哭的。”
明喻皱了皱眉毛,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急切地想找到曹吉利。
不知道为什么,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他疯了似的,竟然给修车厂打了电话,找窦禹,第一句话就是问曹吉利家在哪儿。
他在曹吉利家门口停下车的时候才冷静了下来,打开窗户,风一吹,才把心里边那股劲儿给压了下去。他下车倚着车门抽了一根烟。
只抽了一口,剩下的大半根都是自己燃尽的。
实在是想不明白,曹吉利到底是什么人。
黑灯瞎火的,也想不明白,自己担心个什么劲。
他把烟头扔在脚底下踩灭,正要上车走人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蹲在墙角的一个黑影。
酒味。
烟味散了之后才勉强闻到。
他绕过挡在墙边的一小丛灌木,不小心踢到了一个易拉罐,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突出。黑影一脸不正常的凶狠,被声音惊醒似的,抬眼看猎物似的看着他。
明喻倒吸一口凉气,“曹吉利?”
曹吉利明显醉糊涂了,爆发力惊人地跳起来捏住了他的肩膀,力气很大,像是要把他撂倒。明喻重心不稳,一把抓住了曹吉利的袖子,半晃在空中,急切的喊了一声,“曹哥!”
曹吉利顿了顿,把他揪到跟前想把他看清楚,舌头不怎么利索地说:“窦子?”
“曹哥,不是,我是”
“娘的贱货,找Cao找到我家门口了!”曹吉利笑,笑得不耐烦。他推了明喻一把,明喻直接栽进了灌木丛里,他带着满身酒气,扑过去直接扯了裤子,单手压着明喻的后背,力气大得吓人。
墙角的易拉罐被风吹倒了好几个,叮叮当当在水泥地上滚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