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笙歌散尽后,一片飞絮西园柳。
唐多令说完这句“明白”之后,整个人便像一道光般向赵明空直射了过来!
赵明空凛神以对,他看得出,就在方才对答之间,唐多令已然开悟!
醉垂鞭如纵横沟壑,以天下为棋局,造了一处困龙的山泽,龙尾刀竟一时不得出!
唐多令笑道:“我忽然之间,很不想让你杀了他。”
赵明空额上滴下一滴汗,以有情战无情,总是有情人战意更盛的。
难道为了对抗唐多令,他竟要调动起心中无限豪情,抑或是,对纪寒卿仅剩的温情?
爱情消磨多年,便也只有一点稀薄温情。
食之无味,弃之不惜。
唐多令的身法大开大阖,他用尽了地势之利,船破反而使他更为奋发,长鞭一勾,便勾来断裂飞檐做泰山,又将鞭快速换手,左右手运劲,身姿挺拔,只动手臂不动身,挥鞭断流扫起万千飞浪,要将龙困浅滩。
赵明空却显得谨慎得多,尽管他内力修为远在唐多令之上,但他谨慎,他不拼。唐多令只顾攻击,迟早力泄,他却指使着游龙穿梭在山水之间,小步小步,似攀登蜀道的瘦弱书生。
但蜀道之险,也有天梯。
唐多令在笑,但笑得不轻松。
赵明空不笑,但眼神却越来越亮!
纪寒卿慵倦地倚在窗舷边,忽然道了一句:“盐浮起来了。”
挟持着他的游丝女警觉道:“什么?”
纪寒卿忽而回头,目光如剑:“我说,盐已经浮起来了,你还不动手吗?”
游丝女沉默,忽而一笑:“纪军师果然还是纪军师。”
——盐?
——什么盐?
——自然是铁盐公的盐!
寻常人爱吃盐,也非得吃盐不可,但铁盐公的盐,却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盐。
毒盐。
唐多令和赵明空鏖战至酣,赵明空囚龙怒吼,有破天之威,将唐多令的天地阵打得节节溃败。
然而就在此时,湖中传来一声怒吼,一个浑身浮肿流血的人直直地自湖中浮起!
他原本还算飘逸的白发此时已只剩几绺,他面目全非,肿胀得像河豚,还在流血。
但他的盐还未用尽,他的足下结着白雪雪的盐花。
旁人一看便知,他是和“龙王帮”的人狠狠较量过了。
但他还是站了起来,在水里,站了起来!
铁盐公怒红的眼睛盯紧了赵明空的后背。
但唐多令的紧张并不比赵明空少。
他能活下来,他竟能活下来?!
对唐多令而言他还是死了的更好,至少死了自己就不用再猜疑他究竟是在帮谁。
唐多令的鞭子紧紧绞着赵明空的刀。
多情的鞭。
傲然的刀。
他们不停攻击、退守,两人的背影交错晃在铁盐公面前。
他似是已被晃晕了,一头不辩东西不知好坏的兽。
——他终于大喊一声,向二人冲来!
“公子小心!”
铁盐公以肉身挡在了唐多令和赵明空之间,接下了赵明空的一刀,刀深见骨,穿透肩胛。
而唐多令立刻决绝地挥鞭打下!
因体内刀气充盈,铁盐公的尸体变得很鼓、很鼓,而唐多令的一鞭便是打在他的身体上!
唐多令一鞭得手,飞速后撤,赵明空悚然一惊,挥刀防守,但已来不及。
铁盐公口中如呕吐般爆炸出千万盐珠,他整个人已是由盐铸成,铁盐,毒盐。
赵明空双目顿时受击,坚毅如他也闷哼了一声。
那种感觉不痛,甚至很美好,就像一抹花影映入眼帘,就像他初次见到纪寒卿。
但正因如此,才更可怖。
铁盐公的皮肉和盐花都被赵明空削碎成了千千万万片,但仍有那么两片射入了赵明空的双眼。
他立刻什么都看不见了。
唐多令也支撑不住地跪下,呕出一口淤血。
他看得见,他以余光看到游丝女一直没有异动,他微微放了心。
赵明空看不见,但仍然傲。
他持刀直直指向唐多令:“你的属下为你牺牲,你却连他的尸身也不留。”
“他不是为我牺牲,是为子报仇。”
“你还有一名属下。”
“是。”
“她可会背叛你?”
“——会!”
两人问答,末尾却突兀地响起一个女声!
只有纪寒卿料到了这一切,他轻叹,闭上了眼。
出手的是游丝女,她的身姿仍然那么柔,那么美。
但她一出手,便同时攻向了唐多令与赵明空!
如果说先前对铁盐公二人还有所防备的话,对游丝女便是谁也没能料到。
游丝女